序章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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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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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2:20:40
一个人如何才能功成名就?
这是一个困扰了无数人无数个岁月的问题。
如果让三十年后的奈法莉娅来答,她一定会说——
成功需要个人的奋斗和时代的命运,二者缺一不可。
但就历史上的表现来看,这时候她似乎并不是一个非常奋斗的人。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上辈子的原因,但后世的人却没有人可以否认她的成功。
刨去个人因素,那时代呢?
对莉娅来说,这是个幸运的时代,也可以说是不幸的时代。
因为这是一个风云变际的时代…
阴谋,阳谋,权力,战争,杀戮…
这些鲜明的词语告诉我们,现在是一个可怕的时代,它有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乱世
乱世,自然少不了英雄人物。
英雄,确是有很多很多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小民,鱼龙混杂,无奇不有。
但是大浪淘沙过后,真正留下来的英雄只有寥寥数人尔。
其中最耀眼的名字有两个——
奈法莉娅。
没错,她是时代的主角,也是我们的主角。
希斐珥。
时代的另一个主角。
关于这两个人的故事,后世的史学家们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了。
而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应该就是现在,就是这两个人即将相遇的时刻。
这一年,奈法利亚十七岁,正是拥有广阔未来的年纪。
而这一年,希斐珥…呃…我们不知道多少岁。
————————————
(奈法莉娅视角)
一个世界,它的命运多半是注定的,就像是人的一生——或是如史诗般波澜壮阔,或是如凡歌般平淡无奇,或是如蝼蚁般饱经磨难…但无论种种,所有人终逃不过生老病死,一无所有地来又一无所有地走…
花谢花开断林间,云聚云散万宗眠
世间万物都在一丝不苟地践行着它过去、现在或将来的历史。那么,在这天道之下的渺渺一人——数亿生命的沧海一粟,对它的影响又能有几成几何?
…
这是一个带有浓厚哲辩意味的问题,本来我这辈子…应该说是上辈子——都不会去认真思考它,但时至今日,我却不得不在一场格外残酷的抉择中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和这个问题背后代表的价值。
想到这里,有些倦意的我伸了个懒腰,将自己那如白藕一般的纤纤玉臂抬到了眼前。
啊,果然无论欣赏多少次,这双完美比例的柔荑素手都是如此的美丽,好似造物主最杰出的艺术品一般浑然天成
这么说好像有些自恋,但以上辈子的”我”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我”,想必也会在这副身体绝美的身姿中迷恋至深吧
说起来..我的上辈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作为一位典型的富二代,上辈子的我是不喜欢思考这些深奥的话题,因为这种动脑筋的过程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乐的体验。
如你所见,同许许多多富家公子一样,我是一个缺乏斗志只求安逸的人,早年父母意外离世的时候,我很好地继承了父母打拼得来的厚重家业并以此寻欢作乐,纨绔子弟对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评价。
因为足够坚实的基础,我在数年之内几乎试遍了所有我能想象到的粗浅的快乐,所以当自己在面对死亡的突然来袭时,我并没有感到深刻的遗憾,也没有感到浓烈的不甘,唯有早早过完一生的平淡和释然,当我回首这一生时,我发现自己所做的无非是一次又一次的吃喝玩乐,寻找一次又一次的满足。
如果让我自己重新评价的话,这样的生活,谈不上空虚也谈不上充实,但对上辈子的我来说业已足矣…
不过,命运就像是点缀着偶然错误的巨幕,让本该毫无留念迎接死亡的我盖头换面并再次登上了生命的舞台,并带领我来到了一个与曾经生活的地球全然不同的异世界。
如果说只是简单的重生倒也罢了,但这名为异世的玩笑却把我变成了女孩,让我不得不与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男儿身说再见。
如果说只是简单的性转倒也罢了,但这名为命运的恶作剧却让我成为了公主,还是堂堂一国的长公主,也是在老一任国王离世时必须继承大统的准女王。
如果说只是简单的准女王倒也罢了,但这名为时代的游戏却告诉我,我的国家被北方崛起的邻国入侵,而我的便宜父亲——老国王在国难之际病逝。
内忧外患接踵而来,国内局势动荡,民生凋敝;国外强敌窥伺,国祚衰微。
四面楚歌声断肠。
我坐在宫廷大殿的王位上,今夕的残阳一片鲜红似血,黄昏的黯光穿过玻璃洒入殿内,隐隐照亮了这片青砖红瓦曾经的无比辉煌
我环顾四周,偌大的朝堂空无一人,所有的大臣和侍从都已经南下避难,本来作为未登基的女王的我也应该和属下们一同逃离战火迫近的首都,但是我明白,王国的战事大势已去,我的逃离不过是一次危机重重的苟延残喘。
与其再让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经受摧残,不如承担起身为长公主的责任,哪怕是被认为怯懦没有斗志、哪怕是被国民们唾弃为投降的背叛者也无所谓…
我已经比别人幸运地多活了一辈子,对我来说,这一世的死亡也不过是重归造物主的怀抱。
渐近稀薄的阳光沐浴在我的身上,像是温暖的爱抚,不禁让我舒服地眯起了双眼,我也是感受到了自战争爆发以来难得的闲暇。
明明是最危急的时刻,我却意外地比平常更加轻松。
…长久的战争掏空了本不富足的国库,如今已无钱雇用佣兵,王国北方的经济重镇早已沦陷,国家的赋税和开支也已崩溃。
行将就木的王国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带着腐朽的陈迹迎接属于它的日落。
我作为王国的长公主,也差不多是最后一任公主,能与异世界的祖国共存亡,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日薄西山暮,虚室得余闲。今生何有恨?埋骨青山前。
我的思绪在黄昏中渐渐弥散,不禁回想起了我的便宜父亲,也就是那个交给我一摊烂摊子的老国王。
父王他是昏庸的亡国之君吗?
——不,平心而论,他的所作所为和政策规划并无问题。
也许有人会说他激进锐意的改革触动了老臣旧民和其他王国的利益,导致外敌入侵时其他王国没有派出援军。
但北境高岭三国的崛起和统一让父王深刻明白,时代的脚步正在加快,如果不在国内推行改革以革除旧规制的余孽,国家的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他没有想到,在改革最关键的时期他却沾染了难以医治的疾病,那是令来自异世界的我叹为观止的宫廷法师的魔法都不能治愈的顽疾。
紧接着疾病而来的是新统一的高岭帝国的入侵,统一前后的北方国都和我国有着大量贸易往来,因为恶劣自然条件的原因,他们在粮食战略储备上严重依赖我们的出口。
可谁也没有想到,高岭人以自损八百的决绝勇气攻入了王国北方的经济重心,并以迅捷之势南下,直到如今在首都城外军临城下。
他们的新式武器和技术打了王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使得战争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倒。
据说领导高岭人民在几十年内快速兴起,统一北方三国并大力推动技术革命的都是同一人,也即如今高岭帝国的皇帝。
也正是这位君主,在王国改革的虚弱期挥师南下,想必他也明白,这段时间正是进攻王国的最好时机,若等待王国重振国力,则将错失此千载良机。
败给如此雄韬伟略的战略家,我在心中不禁一声哀叹,我还以为重生于异世界的我能改变这个世界,但原来别人才是历史的主角吗?而自以为非比寻常的我,也不过是命运流淌的一块基石吗?世界给予我第二次生命,只是为了见证新世界的诞生吗…
“殿下!请您即刻启程,宫外有侍卫接应,时间紧迫!”
一声凌厉的呼喊惊断了我的思绪,说话的主人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他名叫泽维齐,是我这辈子少时的老师,即宫中的太师,也是自愿留下的最后一位大臣…
——患难方知情谊深。
忠臣。如此两字评价他便足矣。
三朝元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明知大势已去,仍选择以身死国。
知其不可而为之,国之脊梁莫过于此。
呜呼,如果王宫中的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我们又怎会落得这般境界!
老师他虽然官拜太师,为百官楷模,又能力出众,身先士卒,却依旧不能拯救这一切。
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能力再强,再如何伟大,也不能逆转历史的走向。
如果给他更高的职位,他绝对能做得更好。
当然,前提是我还能活下来…
“敌军已在强行攻城,预计半个时辰即攻破南门!恳请公主快马加鞭,速至南方避难!”
“…如今大可免礼,维齐老师。我现在逃或是不逃,也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殿下!你怎能言此!你是墨国最后的希望了!”
“…”
墨国,全名玊墨国,位于大陆东方的一个龙裔王国。
这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国家的名字、也是生我养我的家乡的名字、更是即将在历史中如云烟般消逝的美丽名字…
“…太师,最后一批朝臣已经登上空艇了吧?”
“禀公主,他们已经全部撤离,预计五日后抵达沃河南岸。”
“好,你去下令,把城门打开,宣布我们投降…”
“什...什么?!公主…这…这!这…老臣不能接受!如今投降…便是要亡国啊!”
“...也罢,我亲自去说好了”
“万万不可!老臣恳请殿下立刻南渡避难!与南方诸省接应,待机反攻!不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啊!”
维齐老师跪在我的面前,重重叩首。
老师啊,你可知道,在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有一个名为中国的国家。
在那个国家的宋朝,国家衰亡,统治者衣冠南渡,被记上了多少骂名!
我虽无能,让国家落得这般凄惨,却不是没有气节!
“好了,老师你不必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是时候给这该死的战争做个了结了。”
“殿下…莉娅!先王临终前将国家托付于你,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啊!”
他拉住我的衣袖,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维齐,你贵为太师,如今却是要抗旨吗?”
“殿下!唉!…”
他长叹一声,将头上的黑纱官帽摔在地上,默然垂泪。
“…呜!老臣…老臣身为三朝元老,而今…而今竟做了亡国之臣,实在是…是有愧于先王先祖啊!呜!”
看到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心中轻轻一叹——
亡国之臣?不,老师你远远不必担起如此罪责…
这只是因为我是亡国之君罢了…
安慰的话至嘴边,我却哑然无言,只发出一声泣莺的叹息,诉尽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惆怅…
玊墨,我灾难深重的祖国啊,我是如此渴望能够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但是,我已经不希望再有子民因为这场战争收到伤害了。
原谅我这个不争气的公主,我愿意牺牲我的一切,去弥补你的创伤。
让我最后一次,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里,去践行我自己的大义…
原谅我吧…
王女新恨家国催,无定河谷君无归。
饶看墨城枝头上,犹有啼血杜鹃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