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一张一合地缩放，眼珠左右晃动，角膜，虹膜，巩膜就如同褶皱的水纹般波折着，眼白整个就如同一边注水一边放水的水池水面一般鼓动着，宣于中央的那个巨大的眼球扭动着，漂浮在空中，连接着眼球的那些抽搐着那些肉粉色的黏连肉块，在肉块上的那片起伏悸动着的大小眼球令人反胃——如此无法言喻的替身现在就这么悬浮在司马彧眼前。
"我的替身"放浪形骸"可以通过接触来塑造各种动物的部分肉体，同时也能读取动物的相关情绪在肉体中的表现，所以，你在看到我上来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及先前说话时的紧张感，我可是知道地一清二楚。人无论说谎地再习以为常，和说实话时的那份坦然还是存在着明显差异。"高雯晃动着食指，缓缓道，"你不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吗？网管小哥？"
呼——
司马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热情组织内掌握了CSA内部大部分的替身使者的名单，至少在武昌府内中绝对没有叫"高雯"的替身使者，也就是说，至少她应该不是CSA的成员。再加上相关信息内也并无记载——她应该也只是一个隐藏地很好的替身使者罢了。而且一般来说，替身的能力都是固定或者是一个大类下的部分延伸的，而她所说的明显是两种毫不相干的能力，所以……她很可能在诈我来套话。
在网吧里召唤替身互殴那是自寻死路的做法，对方显然有恃无恐，但自己还不打算就这样被CSA发现从而里外不是人。
"首先，你的替身真的很别致，第二，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厕所是什么意思。"司马彧冷静道。
"不错不错，你面不改色的样子有老头子那味了——"高雯不紧不慢地拉过泡面，扯开叉子捞起热气腾腾的面吃了一口，"我说过了吧，能辨别出一个人的情绪反应，人在惊讶，质疑，慌张时的神经递质的传递速度各不相同，所以你毫无疑问在说谎。诶面真香……"
高雯放下叉子，喝了口奶茶，悠悠道。
"另外我也不相信如此城府的替身使者居然只是在这种小网吧做个网管就是了，明明加入CSA更有前程……难道说你的替身有缺陷什么的嘛？"
"我只想过上如植物一般平静的生活罢了，不想塔塔开。"司马彧依旧面不改色，"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替身使者罢了，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恩……"高雯仔细端详了一下司马彧，随即随意地挥了挥手道，"那可能是我多疑了，来瓶快乐水，网费里扣。"
"好的。"司马彧随即转身，那团眼球肉块随即往旁边一飘让出道来。
不经意间，司马彧察觉到自己右手中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活生生的眼球，血红无比，甚至还连着数根神经，更可怕的是它甚至还在转动着瞳孔，将目光移了过来!
"——!"司马彧身体猛的一颤，冷汗直冒，甩手将眼球丢掉了。
呲溜——一片滑腻的质感从司马彧侧脸划过，令他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
"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从眼球肉块一侧上延伸而出的半边脑袋，从嘴中探出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司马彧侧脸上的冷汗，随即昂起嘴高呼起来，抽动着半张脸做出了夸张的神态来。
与此同时，眼前肉块周围的夹杂着密集小眼球的肉筋直接向司马彧脸上扑来!
"十二铜表法!"
咔!
披风扬起，紫盔铜黄色的金属人形凭空出现在空中，晃起肩膀主动向那个眼球肉块撞去将其扑开，强行遏制住了它的攻势。
而司马彧就在此时一翻腰弯腿向地上一倒，一手撑地手掌发力一旋，整个身躯几乎是擦着地面如同被铁钳硬生生拽下来的牙齿般旋转而开一下和高雯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身手不错，替身看上去力量速度也还行，可有兴趣来我家门口当个保安？薪资肯定比这网管要高。"高雯拍了拍手，看上去饶有兴致地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能窃听的望远镜般。
对，是那种不是看同等之物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小玩具。
"高小姐，这么说吧，我大概知道厕所里那个人想做什么，但这和我真的无关，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插手也不想因此惹上关系，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司马懿起身，身旁悬浮着替身，平视着高雯不卑不亢道。
"哦豁，这次居然是真话？"高雯看上去稍稍吃惊了一下，随即翻身站起，脸上的好奇之色更甚，她向司马彧踏前一步，手指中晃动着一个从瓶盖上扭下来的棕色塑料圈，带着一个玩味的笑容，"还是说你从心底里相信自己说的就是真话所以看上去没有撒谎呢？呐，你之前撒谎时的变化幅度也是我见过最小的，那你是如何压制住自己的感知的呢？呐，你是怎么做到撒谎几乎成真的呢？"
高雯人畜无害的笑靥近在眼前，但司马彧却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哪怕是那在远处飘着的巨大眼球都未曾有这种森然感。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何时撒过谎了？"司马彧决定剑走偏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回应道。
啪——
高雯一抬手掌拍在墙上，做出了一个对司马彧壁咚的姿势，半仰着头，摆出一副教科书式的霸道嘴脸道:"很好，如此不要脸的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在下之幸？"
"哼哼~那可就不一定了——如果你没有什么势力靠山做掩护的话，说不定你哪天走夜路就会被人卸了一条腿也完全有可能的哟。"高雯收回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在司马彧眼前晃荡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容，"你现在答应来当保安还来得及，很多小说里男主都是以此开始后宫之路的，你难道不想少努力十年吗？"
"小姐的挖墙脚方式真是直接且如此地别出心裁……"司马彧晃了晃头，甩起肩膀，扭转脸庞，凸起嘴唇，摆出了当年那副拒绝老师提问时的嚣张嘴脸，"打卡口头挖路!我说了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诶呀呀，那就没办法了，网管小哥，以后走夜路可要当心点了呢。"高雯十指交错，身体微微弯曲，如啃食松果的松鼠般缓缓后退，随后一个旋身，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呼……"
直觉告诉司马彧，绝对不能和眼前此女扯上太多的关系，否则一定会被她坑地连渣都不剩。但是……竟陵县里，有姓高的企业家或是昔日的道上大哥吗？感觉也没有呀？如果是外来户又为什么会来这种小地方？等等，难道是因为她在这里上学的缘故吗？
"快乐水别忘了!"
"好的好的。"
司马彧之后抽空去查看了一下BK app上的消息记录，关于"高雯"的那条任务委托已经被雇主干脆利落地主动撤销了——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能成功一样。
当某件事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时，就应该及早从此事中脱身——因为哪怕做的再好，也终究是吃力不讨好罢了。
不拘泥于胜负，不醉心于成败，不遗留会使自己夜不能寐的事情，这就是司马彧对这个社会的态度，他自己也清楚这就是他保持内心平静的方法。
当然，要战斗他也不一定会输给什么人就是了。
……
生活的意义就是让生活变得更有意义，哪怕是深陷沼泽之中的人也依然有仰望星空乃至超越星空的权利。
即便那是溺死在理想中。
班是五点接的，雨是四点下的，早饭是下班时吃的，任务是吃早饭时接的，这一切衔接地简直就想到开了脚本刷图一般精确到秒。
司马彧将小半块肉桂味的压缩饼干丢进八宝粥里，摇一摇，泡一泡，开盖，直接整瓶如倾倒刷锅水般毫不犹豫地灌进了嘴里，边嚼边咽，整个早饭过程就如同在熄灯前看完一部小电影般需要争分夺秒，甚至没用五分钟。
一丢罐头，拢了拢针织衫的领口，司马彧伸手撑开一把伞走进雨幕之中，另一手滑动手机屏幕点开了任务的相关信息——没有选择回家抓紧睡两个小时的觉而是接了另一个R级任务，迫于生计，这种相对简单的任务自然是多多益善。
毕竟再遇到一个任务目标还是替身使者的概率不亚于买彩票中大奖。
周围的雨点淅淅沥沥，如同一碗倾倒在空中的稀粥般，除了让叶片和草尖能多晃动几下，冲刷一下地面外聊胜于无。
"目标姓名，郑漺，性别女，年龄20岁，就读于彝口学院竟陵校区。时间限制于今日七点前动手，现场不能留下痕迹; 任务要求……"
司马彧瞳孔一缩，确认了一下任务栏里的要求及其备注内容。
"黑胶带?"
黑话，即人雀抓到目标后可以任意处置，但不可以让目标重归社会或是让警方追查到目标的下落。
换句话说。
就是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