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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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2002年,三月。阿不思·邓布利多逝世近六年后。
赫敏咬着牙,有些沮丧地把魔药装进瓶子里。她刚刚参加完又一场毫无意义的凤凰社会议。
有时候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唯一一个意识到他们正在输掉这场战争的人。
她一边将新瓶子放到架子上,一边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了几瓶,然后匆匆走进隔壁的房间—庞弗雷夫人已经在那儿忙得脚不沾地了。格里莫广场二楼的病房出奇地安静。
每一个留在这间病房里的人所受的,都不是什么容易治愈的伤。
李·乔丹躺在一张病床上。脑浆仍在从他的双耳里一滴一滴地流出来。
虽然赫敏成功找出了解咒的办法,但反咒生效非常慢。她只能默默祈祷目前的脑浆液漏情况会在一小时内停止。然而,他的大脑功能能否恢复仍是未知数。这一次的脑损伤太过严重,已经到了不可修复的地步。就连赫敏也没有办法判断损伤的确切程度,除非她能等到他醒来。
倘若他还能醒来的话。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脑浆液漏停止后,如果他有幸没有脑死亡,凤凰社将会趁着还有人手可用的时候将他送去圣芒戈。
乔治·韦斯莱坐在他朋友身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脸色因为剧痛和绝望而一片惨白。他的右侧大腿中了一道快速坏死诅咒。当他强忍住疼痛,幻影移形回到格里莫广场时,腐烂已经蔓延到了臀部。没有任何反咒能够逆转坏死诅咒。赫敏别无他法,只能勉强避开他的重要器官,及时为他做了截肢。她甚至没有一秒钟多余的时间去把他击昏。不管赫敏给他服下了多少镇定剂和止疼剂,他的手仍然在不停发抖。
凯蒂·贝尔正躺在远处角落里的一张床上熟睡。她可能很快就会出院。某个恶毒的食死徒竟然突发奇想地对着她的胸口变出了一只豪猪。她的双肺和胃部都被豪猪刺撕裂,心脏却奇迹般地没有停止跳动,但也险些被自己大量的出血淹没而死,好在赫敏和庞弗雷夫人最终设法将那只豪猪弄走,并固定住了她。凯蒂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周。虽然大部分伤情已经痊愈,但她全身上下仍有许多小块的圆形伤疤。每当她移动的时候,呼吸仍会带着咯咯的响声。
赫敏走上前,把一剂血清魔药灌进西莫·斐尼甘的喉咙里。他掉进了一个满是毒蛇的深坑,被咬了整整三十六次之后才成功幻影移形回来。若非得益于巫师对非魔法伤害的抗性,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朋友们了。
除此之外,病房里还躺着十几号人。但赫敏并不知道那些战士的名字。他们伤得太重,没有办法告诉她。
赫敏站在病房里,看着那些沉默的、伤痕累累的躯体,感到一阵茫然无措。
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上,她力劝凤凰社能够在实战中使用更有效的诅咒。然而被驳回了。又一次。
凤凰社的许多成员都怀揣着一股奇怪的乐观情绪,认为他们无需使用黑魔法就能赢得这场战争。大多数抵抗军的战士们在走投无路时仍会习惯性地使用昏迷咒或石化咒,他们似乎以为对面的食死徒无法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解咒、然后继续出现在下一场战斗中残忍地[不可描述]或重伤某位战士。
也确实有部分战士开始使用一些更恶毒的咒语。其中大多数都是中过食死徒诅咒并差点丧命的人。这种现象在抵抗军内部仿佛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假装事实并非如此。
每次参加凤凰社高层会议的时候,赫敏都会举出一系列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所有的战士都需要学习更有效的魔法并应用于实战。然而每次,她都只能收到其他人怀疑的目光。
显然,站在"光明"的一边,意味着他们必须顶着种种不利条件去打这场战争。更不用说他们的敌人还想把他们赶尽杀绝,然后[不可描述]并奴役欧洲所有的麻瓜。也很显然,这对凤凰社来说还不足以成为[不可描述]食死徒来自卫的理由。
每次她得到的回答也几乎一模一样:作为一个治疗师,难道你不清楚黑魔法诅咒最终会如何侵蚀一个人吗?如果凤凰社和抵抗军的成员自己选择使用这样的咒语,那也是他们个人的决定。凤凰社不会要求任何人这样做,也不会把它教给任何人。
除了这些,也总有人温和地向赫敏指出,她根本不知道身临战场、面对结束别人生命的抉择究竟是什么滋味。她一直作为凤凰社的治疗师、魔药师和研究员呆在格里莫广场,而这里也正是他们需要她的地方。至于战略战术,那得让专门从事战斗的人员来决定。
对此,赫敏真的只想大声尖叫。
此刻,她怒气冲冲地站在李·乔丹的床边,突然听见木棍"啪"地敲击地面的声响。她转过头,见疯眼汉穆迪走进病房,直视着她的双眼。
"格兰杰,借一步说话。"他对她说。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转身跟着他走了出去,暗自希望自己不会因为大胆质疑凤凰社的战略而再次受到指责。她认为疯眼汉应该不会这么做,他是极少数不反对她看法的凤凰社成员之一。
穆迪领着她来到一间小房间。他们刚一进门,他便转身念出了一系列复杂而强大的隐私咒。
施咒完毕后,他仔细地环视四周,那只魔眼"吱吱"地旋转着,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赫敏。
他看上去紧张得有些反常。尽管他一直把"时刻保持警惕"高声挂在嘴边,但他还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紧张过。
他似乎很不自在。
"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战争。"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我知道,"赫敏语气沉重,"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唯一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只能在乐观情绪的推动下战斗,"穆迪慢吞吞地说,"但是—我们的乐观情绪也正在透支。"
赫敏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脸。她不需要他来告诉她这件事。她早就心知肚明。
是她,因为无法逆转人们受到的诅咒而亲眼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所以只能别无选择地压制住他们的挣扎;那之后,也是她,不得不例行公事一般地走进汇报室,列出死伤者的名单,详细说明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恢复,以及康复后还能否继续战斗。
"机会来了,"穆迪低声说着,仔细打量着她的脸,"一个可以改变战争走向的机会。"
赫敏闻言,心中并没有燃起一丝一毫的希望。根据穆迪找她谈话的一举一动来看,她觉得这个"机会"背后的代价应该相当之高,值得怀疑。
"哦?"
"伏地魔的势力不断壮大,西弗勒斯能接触到的情报越来越有限。他的主要任务都是和多洛霍夫一起研发新型诅咒,食死徒的很多进攻策略都不会告知他。"
赫敏点了点头。她已经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察觉到了这一点。凤凰社的某些成员甚至还借此机会再度质疑斯内普的忠诚。
"我们有机会争取到一名新的间谍。伏地魔的军队里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愿意帮助我们。"
赫敏怀疑地盯着穆迪。"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叛变吗?"
"当然是有条件的,"穆迪澄清道,"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他说他愿意做间谍是为了替他母亲报仇,同时要求我们保证战后他会得到赦免。还有—"他犹豫了一下,"他想要你。现在,以及战后。"
赫敏愕然。就算穆迪刚刚直接对她丢一发诅咒,她也不会比这更吃惊了。
"西弗勒斯认为,这个提议合乎情由。他说马尔福在学校的时候曾对你有某种迷恋。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被迫提出这项提议的。"
赫敏几乎没听见穆迪刚刚说了什么。她呆立在原地,心里惊得乱作一团。
离开学校后,她就再没见过马尔福。
六年级开学后没过多久,他便亲手杀了邓布利多,然后逃跑—这几乎是整场战争的导火索。西弗勒斯向凤凰社报告伏地魔军事结构的最新情况时,她偶尔能听到几句和他有关的消息。这些年来,马尔福在食死徒中的地位一直在稳步上升。
马尔福为什么要叛变?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战争的爆发几乎都可以归罪于他。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在这么晚的时机才选择和凤凰社结盟。
也许伏地魔的力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也许他的军队已经开始瓦解了?真的会有这种好事吗?
但他为什么想要她?
她完全不觉得他们在学校里的那些针锋相对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比起她,他似乎更热衷于欺凌哈利,而只是把她当作哈利的某种附属品,并因为她的麻瓜出身而侮辱她。她从来就不是他恶意针对的真正目标。
除非…向凤凰社索要她,是他对哈利的某种报复。
也许他以为她和哈利是恋人。混蛋。
她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思考着其中的逻辑,直到穆迪再度开口。
"为了得到他所能提供的情报,我没什么不愿意做的。但这还必须征得你的同意,他希望你是自愿的。"
不。不。绝不。
她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双手紧握成拳,直到她能感受到皮肤下掌骨的轮廓。
"我愿意,"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只要他答应不做任何会干涉我帮助凤凰社的事。我愿意去做。"
穆迪仔细地审视着她。
"你应该多考虑考虑。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如果你接受,那么战争结束之前,你就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波特,包括韦斯莱,还有其他任何人。整个凤凰社知情的人,只有金斯莱、西弗勒斯、米勒娃,还有我。"
赫敏抬头坚定地看着他。她的胸口有一种感觉在蔓延,好像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萎缩死去,但是她没有理会。
"我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她厉声回答,"我知道我需要做什么。能越快获得情报,对我们就越有利。我不会为了重新考虑或害怕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而拖延时间的。"
穆迪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我就转告他你同意了。"
说完,他解除了房门上的保护咒,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留赫敏一个人在房间里去消化她刚刚同意的交易。
她不确定自己此刻正在经历的究竟是种什么感受。
大概是想哭吧。这是她现在最迫切的愿望。
穆迪仿佛把战争的重担全部丢给了她一个人。
但同时还有—希望—也许吧。从本质上来说,在同意把自己卖给一个食死徒作为其战利品之后,她的确感到了一些希望。
赫敏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什么希望了。
不知怎么,在邓布利多遇害之前,甚至在他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赫敏都一直以为这会是一场简单而短暂的战争。哈利在学校的时候就曾无数次死里逃生。哈利,罗恩,还有她,已经携手克服了那么多看似无法逾越的困难。
因此,她认为只要拥有智慧、善良、友谊、勇敢还有爱的力量,他们就一定能赢。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仅有智慧远远不够。善良往往还没有来得及表露出来,便在那些逝去或毁灭的生命形成的重压之下化作尘埃。友谊根本无法阻止你的朋友在你身边痛苦尖叫着死去。勇敢也并不能赢得战斗—尤其当你的敌人有无数种方式能让你永久退出战场、而你却试图还以石化咒的时候。至于爱—它到现在还没有战胜过伏地魔的仇恨。
战争每多持续一天,胜算似乎就更小一点。
哈利几乎已经被压力和内疚逼得支离破碎,整个人形销骨立,满身满眼都透着疲累,赫敏实在担心他有一天会彻底崩溃。
他不断地后退,越发地缩进自己脆弱的保护壳中。邓布利多遇害时,小天狼星才刚刚去世不久。哈利几乎被噩耗击垮,自此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朋友们的每一次伤亡仿佛都在把他推向悬崖。赫敏不知道他这辈子是否还能从崖边回来。
哈利仍然希望战争终会以某种方式结束,而后大家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也正是这种不可能的信念推动着他继续前进。
是哈利,一直固执地坚决反对凤凰社和抵抗军使用黑魔法。他认为一旦他们这么做了,就等同于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整个余生都会因此被玷污,与食死徒无异。
因此,赫敏只能被迫看着多数凤凰社和抵抗军的成员们站在哈利那一边继续拒绝使用黑魔法,然后被迫看着他们的朋友们在病房里死去。所有人都依赖着哈利。如果哈利绝望了,他会彻底崩溃然后放弃。
此时此刻的凤凰社,迫切需要取得先机。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情报。譬如能在受到袭击之前收到消息,或是了解对方的漏洞藏于何处—什么都行。
而马尔福可以提供这样的情报。
在他姨母贝拉特里克斯和他母亲一同死于意外之前,他曾接受过前者的亲自培训。如今,他还爬上了食死徒大军的高位。
现在,他向凤凰社提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提议。
—她无法拒绝的提议。
他显然对他们的想法拿捏得一清二楚,表现得像个要求上贡的国王。
因为他曾对她有过某种迷恋…
她细细思忖了一番。
若非西弗勒斯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她决计不会相信这种事。
为了替他的母亲报仇。为了赦免。为了她—现在,以及战后。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动机?又或许这些都不是?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心思?
他的母亲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当时,一名食死徒为了阻止哈利和罗恩逃离莱斯特兰奇庄园,引发了一场诡异的事故,导致纳西莎·马尔福和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双双丧生。究其根本,她的死并非任何一方的过错。若真是纳西莎的死动摇了马尔福对伏地魔的忠诚,那这件事情当时就该发生了,而不会拖到一年多后的现在,拖到他利用自己姨母留下的空当爬上权力的高位之后。
然而—要求得到赦免就显得更奇怪了。除非有一些赫敏没有察觉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否则凤凰社能获胜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
那么—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也许他恨她的程度比她所想象的要深得多。也许他只是对她有那方面的欲望—
她想想就厌恶得浑身一阵哆嗦,努力将这个念头摒出脑海,然后控制住思绪,强迫自己停下来继续思考。
如果他的动机真的是她…那么这个"机会"就不仅仅取决于她是否同意了。一旦他得到她一次,又或许是几次—如果他只是出于报复的话—他就会厌倦她。
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为凤凰社做上一段时间的间谍,让她心甘情愿对他卑躬屈膝。他知道,只要能救哈利,只要能救凤凰社,就算让她趴在地上求他,她也不会有二话。然后—一旦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转身离开,把她丢在一边,看着他们全部死去。
喉间突然一阵收缩,她觉得自己想吐。她强迫自己把那股恐惧赶出脑海,不去理会胃里扭曲的痛楚。
她必须想办法吸引住他,让他对自己保持兴趣。
但是这有可能做到吗?
她觉得浑身发冷,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回到病房。这里依然寂静无声。
"波比,你现在需要我帮忙吗?还是说,我可以离开一会儿?"她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亲爱的。你该去休息了。你已经连续忙了十二个小时了。"庞弗雷温柔地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叫你的。"
赫敏拨弄着腕上的手镯。手镯里嵌入了变化咒,凤凰社可以凭此将她召唤到任何一间最需要她的安全屋。
她离开病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打算休息,而是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大门外的台阶上,幻影移形离开了。
此刻她想要的东西,并不在魔法世界里。
她向最近的水石书店走去。
她浏览了店内的各种书籍,从中挑选出她感兴趣的:哲学类,心理学类,人际关系类,历史类…直到她怀里抱了一大摞。
收银处的女店员接过她怀中的书,扫了一眼书名,然后挑了挑眉。几本关于情妇和女间谍的史籍和传记,厚厚一本性指南,孙武的《孙子兵法》,巴尔塔沙·葛拉西安的《智慧书》,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罗伯特·西奥迪尼的《影响力:科学与实践》,以及另外一本关于肢体语言的书籍。实在是些奇怪的选择。
"我要用来准备学术论文。"赫敏随口扯了个谎。
"我猜,其中几本也很适合私人使用。"店员把书装进袋子里,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赫敏觉得自己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但仍强迫自己挤出一声笑。
"好吧,反正我都买了。"她打趣道,但这些话在她嘴里尝起来就像沙子一般。
"如果你再次光临,请务必告诉我你的导师已经看过那篇论文了。我也很想知道这些书对于课外活动是否有所帮助。"
赫敏尴尬地点点头,付了钱接过书袋。听到女店员的话,麦格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米勒娃也是知情者。
但是,来通知她这件事的人却是穆迪。赫敏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着手里一大袋她刚刚挑选的书,她却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她现在很想要喝杯茶。好吧,其实她最想做的是爬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山洞然后死在那里,但是喝茶排在第二。
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坐下,一边等待茶点,一边拿出了那本名字最不会令她感到心烦的书。
"瞄准目标行动—有时三思而行,有时立下决断。生活就是一场与邪恶的战争。睿智的斗争常伴随着意图的战略性而改变。于光天化日之下大张旗鼓地宣扬,于黑暗隐秘之中悄然无声地行动,此谓声东击西。睿智者总是隐藏自己的意图,先是老练地虚晃一枪,然后出其不意地猛击对方要害。他透露出一个意图,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再伺机出奇制胜。但是,明智的人可以警惕地预料到这一招,然后隐藏起来—明智者总能看清对手希望自己了解的情况之反面,看破对方每个虚招诡计。他会放过第一次出击,等待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出击的机会。当狡诈者发现自己的阴谋被人识破,就会使出更高的招数:改变策略,以改变欺诈,想要用真相本身来蒙蔽,用不欺骗来达到欺骗的目的,把欺骗建立在最大程度的坦诚上。但是,明智者更会警觉起来,发现其光明外表下暗藏的阴谋诡计,解读其每个行动的真实含义,对方外表越单纯,可能心计越狡诈。皮通用阴谋诡计与阿波罗的明光相斗时的情况正是如此。"[1]
赫敏咬着嘴唇给自己倒了杯茶,思绪又一次回到了马尔福身上。她伸手抚向自己的喉颈,有些紧张地拽了拽项链的链子,将它一圈一圈地缠上手指。
然后她在包里一通翻找,掏出羽毛笔和羊皮纸,又悄悄用魔杖把它们变成了钢笔和小型笔记本。她一边喝着茶看书一边不停地写着些什么。等到茶壶倒空的时候,本子上已经洋洋洒洒写满了她的笔记。
她将书袋塞进施了伸展咒的帆布背包里,同时重新忖度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不能带着任何假设去思考问题,否则她很有可能忽略一些事情。
马尔福已经做了将近六年的食死徒,因此他很可能在操纵人心方面非常有一套。
西弗勒斯曾经提交过一份关于伏地魔核心集团事务的报告,其中显示那里的政治环境无情至极。伏地魔是个残忍的主人,惩罚他的追随者从不留情。食死徒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只要能有助于他们保住自己的地位,或者得到更大的权力,又或是保护自己,他们会十分渴望除掉那些挡在他们前面的人。
马尔福的提议很可能是他为了爬得更高而进行的某种策略:成为伏地魔的双重间谍—就像西弗勒斯为凤凰社所做的一样—最后在某个关键时刻向凤凰社提供一条错误情报,从而一击致命。
然而,西弗勒斯却认同这个主意,显然在他看来,马尔福的提议合乎情由。她需要和他谈谈,看看他究竟都注意到了些什么,才会相信马尔福说的是真的。
她溜进一条小巷,幻影移形回到格里莫广场。回房间的路上,她碰巧看见拉文德·布朗从罗恩、哈利和弗雷德合住的卧室里走出来。
准确地说,罗恩和拉文德算不上是一对恋人。罗恩大约同时和五个女孩保持着这种关系。每当外出任务或者冲突战结束后,他会根据女孩们的空闲时间来选择对象。战争让罗恩变得越来越紧张易怒。进行突袭战的前期筹划时,他也总是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他把自己巫师棋方面的天赋运用到实战的排兵布阵中,然而也正因如此,他倾向于把所有伤亡都看作是他个人的责任。如果不通过性爱发泄,他可能终有一天会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而彻底爆发。
战争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机制。
纳威·隆巴顿和苏珊·博恩斯已经在阁楼上吸了无数支非洲树蛇烟,以至于施了驱烟咒和清新咒后仍沿掩盖不住他们满身的烟臭味。
汉娜·艾博则是不停地咬着手指甲,直到皮破流血。
查理一直在裤子口袋中随身放着一只小扁酒瓶。赫敏怀疑瓶子上有一道无法检测的伸展咒,因为瓶中的东西似乎从来都没有喝完过。
哈利除了抽烟,还经常光顾麻瓜的地下搏击俱乐部。
赫敏站在走廊里微微犹豫,盯着拉文德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卧室的门。
"门开着!"罗恩喊道。
赫敏透过虚掩的门缝向房内瞄了一眼,看见罗恩正在穿衬衫。
"一切都还好吗?"他问道。
"都好,"她尴尬地回答,"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莱斯特兰奇庄园被烧毁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做一些咒语方面的研究。当时是因为厉火,对吗?"
罗恩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没错,哈利和我被搜捕队抓住后,我朝他的脸施了一道蜇人咒,所以他们没有立刻认出他。他们把我们带到贝拉特里克斯面前,她妹妹也在那儿。那些人让马尔福来确认哈利的身份,准备之后再召唤伏地魔。但是没等伏地魔现身,卢娜就把消息传到了凤凰社,然后她和穆迪、唐克斯还有查理骑着那条龙直接撞穿了那扇该死的窗户。"
他说着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几缕灰白的颜色从他指间不经意地露了出来,赫敏的心一阵抽痛。
"不管怎么说,那之后一切都跟疯了似的,咒语到处乱飞。我猜克拉布大概是想用某个魔咒阻止我们逃跑,结果却失控了。他一直都是个白痴。那个咒语几分钟内就把周围全烧光了。要不是查理的龙,我们估计都得死。但是—我们没能抓住卢娜。她和我们离得太远…转眼就被一道火舌吞没了。"罗恩一边说着,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渐渐脱离了当下,仿佛再度回到了当初的梦魇。
"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也是因为魔咒失控而死的吗?"赫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是啊。要是她们及时反应过来,可能早就幻影移形离开庄园了。但克拉布施咒的时候正好站在她们身后,魔咒首先就击中了她们俩。他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失控的。估计一想到害死贝拉特里克斯有多他妈的可怕,他就吓尿了。"
"有可能。"赫敏点了点头。
"厉火咒可不是闹着玩的,赫敏。"罗恩神情严肃地盯着她。"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凤凰社能开始使用一些更危险的咒语,但它不是黑魔法并不意味着它的后果不严重。如果你试图劝大家在战场上用厉火咒,我会第一个阻止你。"
赫敏抿紧嘴唇,紧紧抓住门把手,直到手指间传出了微弱的嘎嘎声,她才立刻松开。
"我又不是白痴,罗纳德。我只是需要火灰蛇蛋来做魔药,正在考虑用什么火焰魔咒最合适而已。"这绝对是个再荒谬不过的谎言,但罗恩已经很多年没碰过魔药了。
"哦。好吧—我想应该不会是厉火咒。"
她重重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我还有别的研究要做。"她说着从卧室里退出来。
推开自己房门的一瞬间,她看见哈利和金妮迅速分开,两人都是一副羞愧内疚的模样。
"对不起,"赫敏向两人道歉,"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哈利立刻答道,"我只是想再问问金妮关于她和迪恩完成的任务的细节。"
他飞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赫敏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金妮。"任务细节?"
金妮的脸涨得通红。
"我们只是在说话。他还—不会那样。他只是—有时候来找我聊天。"
哈利和金妮已经眉来眼去好几年了,他们显然都对彼此有意思。但是哈利拒绝正式谈恋爱,他认为这样做太过危险,会让金妮成为敌人的头号目标之一。
但是,以前每当金妮和别人约会的时候,哈利就会偷偷溜进麻瓜伦敦,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牙齿脱落、鼻梁断裂、指节撕裂、眼窝挫伤和肋骨骨折的情况愈演愈烈。
现在,金妮已经连续一年多没有和任何人约会了。恢复单身的她就像黑洞一样把哈利吸引到了身边。哈利似乎根本离不开她,但他也无法让自己承认他喜欢她。
"好吧,至少他还会和你聊天。"赫敏喃喃地说。
赫敏和哈利已经—渐行渐远了。在他看来,赫敏向凤凰社提议使用黑魔法是对他和邓布利多缺乏信心的表现,甚至是一种背叛—尽管哈利和罗恩都不会直接说出这个词。但每次她提起黑魔法,他就会一连好几天不和她说一句话。
她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不能再去想它了。她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1] 同【章·十四】注[1]和注[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