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现在心情有点不爽。
首先，关于自己身上的束缚问题，无论是绳子还是白骨架都恢复了原先的架势，紧密地勒得自己手脚酸痛还无法解开，整个身体不是平躺就是被腿被向上拉起弯成一团，酸痛和紧缚感非常地难受。自己不仅感知不到龙脊，连带着之前的血脉共鸣也不见了，而且外面的骨架环联而无法拉开，里面的绳子无法绕过骨架而解开——现在就算楚陵有心帮她解开，她也真真切切地没有了一丝挣脱束缚的机会只能任人摆布了。
唯一能令她安心点的，就是楚陵依旧陪伴在她身边保证着她的安全，时刻计较着她身上白骨的问题所在。
只要楚陵还在，敖寸心就已经十分安心了，只要他在旁边就行。
即使是身受紧缚，只要能在在午后蜷缩在楚陵旁边安心惬意地小憩，哪怕像只小猫一般，敖寸心也十分心满意足了。
这种情况下身上的束缚敖寸心反倒不是太在意了——她是无条件盲目相信楚陵的，既然他都可以把自己从漩涡里救出来，那帮自己解开白骨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的吧？
楚陵现在心情有点跌宕起伏。
从一开始地犹豫不决，再到偏向敖寸心，再到犹豫不决，以及现在的惶恐，自他捆绑了高萤星那天起时自以为主动权在自己的那股得意感如今荡然无存。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在上头的监视之中——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存在帮助高魔女那方的机会吗？倒不如说高魔女她们的行动上头真的一无所知吗？
导致楚陵惊骇不已的原因很简单——一队从河滩旁边树林里走出来的锦衣卫自称在河滩边等候多日，等的就是被拘束好的魔女敖寸心，甚至还拿出了敖寸心的画像，而至于楚陵的存在，领头的百户脸上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单纯地在确认了敖寸心身上拘束完备后在信条上补了一句楚陵还活着这一信息，对于楚陵千户的职位倒是一番该有的恭敬。
这队锦衣卫仿佛就是专门在这里等人，仿佛算准了敖寸心会漂流到这里，甚至预期了可能还有其他人存活——锦衣卫不可能有这方面的算计，只可能是京城里内阁里的大佬们。
那么，既然都能算准敖寸心坠江漂流的位置，关于自己会不会也已经被算准了只是单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而暂且不顾?亦或是高萤星那里的刺杀之举早已有了防备?如果说上头对于高萤星的刺杀早已算好并做好防备，那自己又该如何？还要继续跟着高萤星谋事吗？
楚陵现在吃不准上头是否清楚高萤星能挣脱束缚并打算刺杀今上这一秘密，若是上头清楚，那一定会做好防备，无论如何魔女必定是无功而返，甚至可能能捉得魔女——而在这种可能性下，自己若是向朝廷告密，想必不会有什么嘉奖，但是好歹能保住自己先前赚的的镇抚司一职，虽然事后可能会被魔女针对而报复，但首恶若是因此除去，自己至少相对安稳一点!而自己若是跟着高魔女一条龙走到黑，只怕是当即就要变成弃子，就算她走得自己怕是也走不得，就算走得了估计下场也不会好。如此就只能去告密了！
但若是上头实则并不清楚高萤星的秘事，只是单纯算到了敖寸心的漂流结果，毕竟明显没有算到自己的存在嘛，或许只是一时走运算到了而已，总不可能那么精准地算出高萤星的图谋吧？而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若是不知情，那以高萤星的本事，击杀今上的可能性那是相当的大，而若是得手，她返回魔域时必是声名鹊起!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若是跟着她，想必事后必是滋润非常，哪怕仅是高萤星那骚浪的身子都已经十分够本了!反之去告密的话，朝廷想必也会十分重视，但仓促间怕是难以奈何得高萤星，估计让她遁走也拦不住，那自己哪怕是做得高位也必须时刻小心魔女们的报复了，下辈子估计不会过得多愉快。
总之，上头什么都不知道，那跟着高萤星更滋润。
但如果上天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那必须及时止损去告密。
楚陵纠结点正在于此——上头究竟知不知道高萤星和祝凰其实可以挣脱束缚呢？
根据自己的观察，两个魔女应当都是可以靠自己挣脱束缚的，尤其是祝凰那些绳索自己就可以烧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上头还知道她们实则可以挣脱束缚还要刺杀今上的话怎么看都逻辑崩坏，上头应当是自信这些东西能彻底拘束住魔女的，否则也不可能费这么大功夫费这么多人来做无用功，上头应当是对这些绳子有信心的！
那按照这个常理，上头若是自信能拘束住魔女，就不可能知道魔女实则能挣脱，若是知道，早就应该趁她们自以为别人不知道时下手偷袭杀了她们——而不是安然地运输!
当然，也可能存在先运一段路让魔女放松警惕，然后再趁人多围殴偷袭击杀的脏套路。
楚陵随即发觉到了重点。
虽然不可能知道朝廷的想法，但可以根据它们的行动来判定上头究竟知不知道魔女的秘事，毕竟两种情况下的处理方式绝对是不一样的！
很简单，若是上头什么都不知道，洋洋自得以为抓住了魔女，那肯定是押送回京，下天牢走三司会审，走程序，彰显自己朝廷的威严和正统性后再杀!
而若是上头其实已经清楚了魔女可以挣脱并打算刺杀的话，自然会做好防备，但绝对不可能让乱事发生在应天之中，换句话说，绝对是在路上事先偷偷聚起一堆人，找个好地方袭杀掉魔女，再对外宣称掉河里淹死之类的，总之基本不会让魔女进的去应天!
而自己——是活捉第一个魔女的人，想必要探知一些事情还是容易的。
朝廷若是悄悄地聚起些锦衣卫肃敌高手，那想必是要动手了，自己就必须立刻告密——反之，若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调动，那自己反倒可以安心跟着高萤星入京办事了！
一切，就在于朝廷是否开始调动锦衣卫肃敌高手——这是唯一能和魔女抗衡的存在。
没错，哪怕朝廷算到了我的行踪也没关系——若是有对我下手的倾向，亦或是不寻常的人事调动，那我……
想到这，楚陵忽然一惊。
那像这种把自己近乎是送死似地丢进皖寨的行为，算不算对自己下手呢？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其他人完全也可以尝试，比如塞进去一个锦衣卫肃敌高手，任务也不受什么影响，那为什么必须是自己呢？
自己和普通锦衣卫的差别?
普通锦衣卫在皖寨能做些什么？
等等，等等……
楚陵呼吸陡然加重，才刚刚分析过一波朝廷可能性的他现在不确定自己在皖寨的经历是否非他不可，他不确定皖寨事件是否就是朝廷要将自己至于死地的意思。
楚陵额头冷汗直冒，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如果是，自己现在不就可能在危险之中而不自知?
这对锦衣卫会不会还有清理的任务在?
楚陵的精神一瞬间高度紧绷，大脑超负荷运算起来，忍不住地开始猜想种种可能性。
这样不行!
我必须先冷静下来思考才行，冷静!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2，3，5……"
楚陵忽然低声开始数起一些数字。
快数质数，快冷静下来!
"7，11，13……"
质数是只能被1和它自己整除的孤独数字，能带给楚陵勇气，能让他冷静，即使是再心乱如麻的时刻，质数都是让人安心的。
"17，19，23，28……"
不对，是29!可恶，有青蛙黏在我800美元的裤子上!等等我刚刚想到了什么？我想到了什么？我难道今天就会死在这里吗？不，我必须冷静!
"31，37，41……"
冷静……如果我要死，上头有的是办法让我死，何必等到现在？冷静，冷静……
"43，47，51，59，61……"
楚陵冷静了下来，慌乱沸腾的眸子终于再度平静似水。
首先，把自己丢进皖寨是要自己死吗？
进皖寨前，自己的身体硬性素质在普通同僚中并不出众，更别提当时身上一堆伤，即使是这样的自己都能被敖寸心救活，更别提其他人了，在这点上自己并无不可替代性。
其次，自己在皖寨的任务是送死的任务吗？
如果执行任务的是肃敌高手，那即使是和敖寸心正面硬钢都可以一试，更别提原计划是偷袭，只是自己用了点小聪明，以实力取胜大有人在，只要正面打得过，理论上谁都做得到。
第三，为何选中自己，是察觉到自己和高莹星之间的勾当而变相处决自己吗？
不，如果让我去皖寨是要我死，那当时我就不可能活着进皖寨或是活着离开皖寨，直接一个执行任务时殉职的理由压过一切，没理由让自己活到现在。
那，为什么偏偏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