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分·民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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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苇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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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3 17:32:25
气温突降,这是一个清凉的早晨。之前一夜的秋雨已经给中原大地带来了不少凉意,而又没有凉到需要加衣服的程度。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却有一名中年男人,还是带了雨伞出门,仿佛担心这已经快要放晴的天气会重新下起雨来似的。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所有积水和泥泞,男人从王城的主街走上南北向的小路,又从小路前往王宫的后街。像他这样的人显然是不能从正门入内的,但他也完全不在乎。光是能以宾客的身份进入王宫这厚重的城墙里面,就已经足够他自豪一辈子的了。
“是老橹啊,”看守后门的卫兵一眼就认出了他,“今天是纤姬让你过来来着?你要是有一点非礼的举动我们就把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进吧。”
老橹不说话,只是非常恭敬地鞠躬猫腰,然后在宫门口外的石板上蹭了蹭鞋底的泥,才慢悠悠地小步走进宫中去。他早就看到了,在他的正前方,王宫后门的内侧,正有一名十几岁的少女露出半边身子,朝他招手。
“您来啦,请跟我往这边走。”小葵又高兴又紧张地来带路,“请小心脚下……橹大人。”最后三个字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老橹则微笑不语,象征性地摇了摇头。
踏过古老的石板,老橹把鞋脱在廊下由小葵收好,迈步踏上从石砖上撑起来的木地板。一老一少两人缓步走过狭小但精致的后宫廊道,停在了一扇门前。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会见来宾的地方。
小葵静静地看着老橹再次整理自己的服装,拉开门,轻生喊道:“纤姬,我们进来了哦。”然后才做手势让老橹往里走,自己也走了进去。
那房间被一道四五级的台阶分为内外两部分。外部低,内部高。台阶下放着一台案几和一个坐垫,老橹就恭恭敬敬地坐在了那上边,而小葵则跪坐在一旁。台阶上面摆着一扇屏风,挡住了里面的人。然而房间最内侧点燃的大油烛,还是让屏风上映出了那后面的景象。虽然看不清,但从素面屏风上的影子,还是能看出来,那里也有一台案几,而纤姬正端正地坐在后面。
“鄙人名为橹,幸得王姬邀请,到这里来给您讲讲我的故事。”橹长拜了纤姬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纤姬那边,只是见她点了点头,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非常及时地,小葵开口了:“纤姬前段时间深夜去卫兵营地指示放人,受了凉,现在嗓子还在疼,不便说话。你就只管讲就好。”
“我明白了。那么,就从我小时候的经历讲起吧。”老橹开始娓娓道来。而从屏风上看出,纤姬再次点了点头,开始倾听起来。但实际上,小葵知道,纤姬不出声的原因并不如她所讲的那样简单。
台阶上,屏风的掩饰下,案几后面,身着会客的华服端坐着的纤姬,身上正被繁复的麻绳装饰着。胸绳精美,腰绳紧致,手臂上的绳子工整。虽然腿脚上为了久坐而没有施用绳子,但是身下的坐垫上,一股多绳绞合的粗绳前后贯穿,正好被少女下体柔软的沟壑所包容。一道丝带勒过纤姬的口部,里面一如既往地是一大团织物。不用说,这又是纤姬癖好发作的结果。
自上次惊险的深夜绳缚外出,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向父亲请愿之后,果然那十几位被抓住的奴隶都被放了出来;虽然多多少少受到了拷打,但是谁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透露纤姬的秘密。小葵替他们向纤姬传达了千恩万谢,纤姬则警告小葵不许再跟人口贩卖的事有任何瓜葛。然而,还不待小葵用行动和时间证明自己的诚信,纤姬自己就先对小葵参与的这些事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极大兴趣,没过几天就要求小葵把人贩子头目叫来,让他给自己讲讲人贩子的故事,而她自己显然也要用这种“适合欣赏故事的方式”来聆听。虽然小葵百般劝阻,奈何纤姬完全不知轻重地用“把你们的秘密向父王揭发哦”相要挟,最终小葵只得就犯。
虽然上次保护纤姬的计划的参与者都是与老橹关系密切的人,但老橹本人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所以也不知道小葵和纤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有他长年的合作伙伴小葵的保证,那么老橹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毫无保留地开始讲他的故事了。
“最初啊,我是这王城边上,陶大人家的奴隶。就算是奴隶,也是有过快活的童年的。那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什么重活我能干的,每天都有大量的悠闲时间跟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在田埂上奔跑,在树林里奔跑,上蹿下跳……那时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大概有八九个吧,现在一个也找不到了……那时候小孩子们玩游戏,我是常胜将军。明明吃着最粗粝的食物,却那么有精神,可能小孩子能从阳光和空气中获得活力吧?也不能理解父母长辈为什么整天劳作完会累得瘫倒,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的脸上时常覆盖着愁容。”
虽然还只是一个开头,但纤姬的想象力已经忍不住开始跑起来了。在她的想象中,年幼的纤姬跟着同龄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夏日的原野上奔跑。虽然还只是小孩子,纤姬还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男孩子们的第一追逐对象。纤姬被抓住了,被男孩子们反背双手按在地上,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实际上很开心。作为败者的惩罚,男孩子们抓住纤姬的双手上举,用麻绳绑住她的手腕把她吊在树杈上,纤姬踮起脚尖勉强能支撑到地面。即便这样,纤姬还是兴致高涨,大老远地给其他人的追逐游戏呼喊助威。日近黄昏,父母们远远地招手喊孩子们回家,小伙伴们仿佛忘了纤姬一般纷纷远去,纤姬怎么喊也没有人回应,脚腕和手腕也都已经酸痛了,只能害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沉入黑暗……
“从七八岁开始,我也开始干重活了。每天做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耕田、拔草、给谷子去壳。当时给谷子去壳要去陶大人家的碾谷场上推碾子,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小小孩又推不动,所以这种事多是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孩去做。最初去做的时候还能把周围兜兜转的世界想象得五彩斑斓,但推了一年之后怎么也觉得无聊了,开始明白自己是在一个极大极大的世界的极小极小的角落转悠悠,就跟陶大人家仓库门口那条被套住了脖子、所以看见陌生人进来嚎得再凶也只能转悠悠的狗一样。哦,对,我还算是比较听话的,没干过偷偷跑掉去玩的事,干过这种事的同龄人有的就被套上枷锁来推磨了。我只想在种庄稼的时候表现得好点,好摆脱推碾子的生活。”
在纤姬的想象里,八岁的纤姬被迫告别了优哉游哉的生活,被送到了碾谷场上去。地上原本铺了粗糙的石板,在不知多少年多少人的脚步与汗水中已经变得极为光滑,纤姬光脚踩在上面,倒不觉得难受,只是容易打滑,一开始不懂得控制力道的纤姬频频在摔倒。但是摔倒了也不能停下,就算得到路过的哥哥姐姐们一两句安慰,还是要马上就爬起来继续推动碾子。推了一整天碾子的纤姬变得疲惫不堪,回到家后也和父母一样马上瘫倒,而没有再跟小伙伴出去玩的余力了。推碾子推了一年、两年之后,迟迟没有被安排其他工作的纤姬开始想要偷懒,想要离开这小小的碾谷场。第一次被抓回来时,纤姬的脖子上被绳子套了个圈,这种惩罚的象征性远大于实际意义;第二次偷偷溜走被发现时,因为耽误了庄稼的入库,主人发了火,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得以轻罚:纤姬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余绳在身后与碾子相连,由推碾子改为拉碾子,让沉重的碾子转动起来的力气拉紧了绳子,身上的每一处绳子都好像要嵌进稚嫩的肉体里去似的(想到这里,纤姬稍稍扭动着身体以寻找被紧缚的感觉)。但比身上的绳子更羞耻的是,纤姬的右耳上被打了一个洞,一只小小的铜铃被挂在了上面,并随着伤口的愈合长在了那里,从此纤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路琳琅的铃声,让周围的人时时刻刻注意到她这个逃跑惯犯。
“十岁那年,在我父亲参与修筑城墙的时候,半成品的城墙发生了垮塌,本来他不在上面的,但是不幸被上面滚落的用来夯土的大石头撞到,脊梁骨断了,被人送回家里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勉强算是熬过了第二天,第三天天刚亮就死了。这之后母亲也只能跟了别人。这本来应该是一场灾难……却成了我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母亲找的新的人家条件也不好,不愿意接收我这样的半大小子,陶家的大人则觉得我父亲是死于别人的疏忽,应当有所补偿,所以就把我卖到在王城里看守国库的羊大人家里去帮着跑腿。当然刚去的时候很辛苦……远离了所有能照顾我的父母和亲人,那边的大人也很严厉,全年无休、夜以继日的检查与巡逻都需要我们伺候。不过,因为从来没敢偷懒,从没未曾怠慢,所以也得到了羊大人家大人们的不少恩典,而另外一些跟我一样的小孩没工作多久就被撵回去了。我在那学了算术和识字,逐渐变得能够从那些细小的笔画中看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从来没看到过的世界……盲人和聋子变得耳聪目明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我开始对天际线以外的世界有一些了解与期待了。”
在纤姬的想象里,因为家庭的变故,自己也被“亲切地”卖到了王城里。虽然只是侍奉人的工作,但在家里没怎么做过的纤姬还是不得不从头学起,而且自己在城中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身边人稍微的冷漠都让纤姬如坠冰窟。好不容易学会了本职工作,跟身边其他奴婢的关系却越发恶化了,那是因为纤姬的耳朵上戴着铃铛,晚上睡觉的时候稍有翻身或活动,就会发出声音,打扰别人睡觉。终于有一天,在深夜的铃铛声激怒了奴婢中的头目之后,纤姬被拖出了房间、扔进了栓狗的小棚子,并用镣铐把她也拴在了拴狗的桩子上。纤姬无助地哭泣,众人无言地走开。夜巡归来的大人们看到了她这样子,问清缘由之后也不发一言地走了,他们显然也不会对一个耳朵上戴着铃铛的“不可信任的奴隶”产生任何怜悯之情。秋天的深夜温度降下来了,纤姬蜷缩在狗棚下面的土地上颤抖个不停。这时,从整个冰冷的世界里伸来了唯一的援手——和她被拴在同一根桩子上的大狗依偎了过来,伏在她的身边,毛色杂乱且透着一股牲畜臭味的身体上传来久违的热量。纤姬把身体埋进大狗的怀里啜泣着流下眼泪,大狗呼哧呼哧地吐出腥臭但温暖的空气,伸出舌头帮她舔去眼泪……
“离开王城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当时有南方禾国的使节到王城来,随行的队伍里有羊大人认识的桂大人,我一边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边就偷听到了羊大人与他的朋友的谈话,里面提到说要把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仆役卖到南方去。虽然我不像他们懂得那么多,也知道禾国是非常遥远荒凉的国家,是连语言都不怎么相通的国家。如果去了那里,大概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当晚,送大人出门之后,我就有生以来第一次擅作主张,偷偷地溜出了城,想要回家再见我的亲人一面……然而回去之后,我并没有在我记忆中的地方找到我的家人,他们都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我拼命地找,也只找到了几个幼时的小伙伴。终于放弃并往回走的时候,我被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虏了过去,装在麻袋里劫走了。从麻袋里听到的声音,我意识到这不是羊大人认识的桂大人家,而是其他的人贩子。可是此时的我又怎么能说我是羊大人家的奴仆呢?会逃跑的奴隶是谁也不愿意要的,我说出去了也只是给羊大人徒增耻辱而已……于是我就想啊,干脆就这样离开吧,羊大人那头就当我是死了吧。那一晚上,这家人贩子还抓了另外两个人。天亮后,这辆马车果然汇入了禾国使节的随从车队,很多车上都有被抓到的奴隶,我们在兵刃面前很快接受了自己沦为货品的现实。在他们讨论‘收获’的熙攘喧哗中,我也找到了桂大人的车列,得知自己果然是被羊大人说是工作中遭到意外误伤后死亡,就像我的父亲那样……听到这样的结果,我竟有点安心和感激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生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而现在又要开启新的人生了一般。”
在纤姬的想象里,十三岁的纤姬已经习惯跟狗狗睡在一起了。禾国的诸侯来王城,主人原本想卖的奴隶意外身亡了,主人只好把另外一个奴隶卖给对方,并把纤姬也搭上作为添头。那个晚上,卖方家的马车静悄悄地停在了主人家的门口,马车上下来的人一声不响地用麻绳把纤姬的手腕在她背后绑住,又用另一根麻绳拴在她的脖子上,那麻绳随即往她的脖子上施加轻微但不容置疑的牵引力。理解了那牵引力中的意义,纤姬沉默地跟着上了马车。蹲在马车上往回看,才发现除了手提灯火的大人外,还有几名奴隶也在不远处看着呢,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鸟叫声。终于,随着马匹的喘息,车轮吱呀呀地转动了起来,灯火随着自己的前主人的转身而消失,其他奴隶们也转身散去,只有一个老仆跟上来关门。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突然有巨大的吼叫声在死寂中爆发,那是大人家的看门狗,几十个月的时间里唯一给纤姬以温暖的毛茸茸的东西,它突然开始狂吠,仿佛意识到了纤姬离别的痛苦一般向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大叫。但是从这个角度纤姬已经看不见它了,大门也随即咣地一声闭合了,犬吠声被永远地隔离在了大门的那一边,纤姬脸上的沉默与麻木也终于被两行泪水冲开。纤姬紧闭双目、咬紧牙关没有哭出声,因为她知道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在哭泣而伸出援手,只会招致不耐烦的鞭子而已。尽管如此,她因流泪而颤抖的身体还是让耳朵上的铃声琳琅大作,如她所猜到的那样,鞭子最终还是打在了背上,用暴力的力量让少女安静了下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少女被人从车上解了下来,跟其他奴隶一起,用脖子上的绳子一个连一个地被串在了马车队伍的后面,毫无顾忌地在阳光下浩浩荡荡地走,引来乡鄙野民的好奇围观。但是当晚,纤姬就再次认识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夜里,席地而睡的奴隶们有的开始抱怨被纤姬的铃声吵得睡不着觉,有的则袒护纤姬。大人们被惊动,赶来把纤姬解下来然后重新拴在了远离众人的队尾。黑暗中,纤姬甚至还没来及记住袒护她的大姐姐长什么样。睡到后半夜,纤姬半夜惊醒,原来是有一名老野民趁黑溜到纤姬身边来,把满是老茧的双手伸进纤姬褴褛衣衫中触摸她年少的身体。纤姬大声呼救,惊动了大人,大人呵斥着走来,鞭子的声音和腰间长剑的寒光吓得野民落荒而逃。然而,纤姬才刚刚得以向大人表达感谢,纤姬身上原本就破旧的衣衫就又被扯掉一片,被大人团起来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用系在脑后的绳子勒住,让她再也发不出烦人的呼救声。之后的整夜,纤姬都吓得睡不着觉。而太阳再次升起之后,衣衫不整、难以遮羞的纤姬,独自一人在队伍的后面,引来了更多围观。最多的时候有四五个人伸出手来触碰她的身体,而她此时再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呼救了。
“说是要开启新的人生,还真就要开启新的人生了。这一路上,令我惊讶的是,身边很多和我一样被卖到南方的奴隶,不仅不悲观绝望,反而有点兴致高昂,对即将到来的在禾国的生活满是期待,对大人们的指挥也打心里服从的样子。王姬啊,我们这些当奴仆的,本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所以就算是被卖掉或者怎么样,也不会显露出多少悲伤,这您大概也是看出来了的;但是他们脸上那种期待未来的样子,我是真的第一次见,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却好像遇上了什么大好事的样子。夜里跟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禾国那边的大人虽是想买下我们,却又不单纯是想要个奴隶的样子。他们说,在那里,奴隶也可能不再只是奴隶,而是可能变得有自己的积蓄——积蓄!虽然他们说得云里雾里,大人们也不愿意为我们说明,但这两个字已经让我们不由得心生向往了。有积蓄也就意味着,可能能在勉强维生的苦闷生活之外自己拿出钱粮来做一些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可能能接济他人,而在自己不想接济的人陷入困顿的时候不会被强迫与他们分享……在最深最静的夜里,几乎所有人都安睡了的夜里,我和跟我最亲近的一个人压低了声音交换着这样的话语:如果我们也能有积蓄,那么我们再多干活,或者经过我们的儿孙的一些积累的话……最终岂不是有可能,变得和那些大人们一样了吗?”
屏风后面的纤姬已经无法满足于这样清汤寡水的内容了,之前的想象里关于堵嘴的内容已经充分勾起了她的情欲。现实世界中正被堵着嘴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想让奴隶们如此心怀期待的“积蓄”究竟意味着什么,而是一口气让想象变得激烈起来了。在纤姬妄想的世界里,连续几个晚上被人动手动脚之后,终于,纤姬被侵犯了。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围了上来,显然是早有计划的样子,一声不吭,直接撕扯开了纤姬身上仅存的衣服,麻布被撕裂的声音是这个晚上纤姬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而双手还如白天那样被捆绑在身后。她的全身都被不知谁的手控制着,一点不能随心意移动,甚至被抓得生疼。但那疼痛马上就在另一种痛苦面前变得不算什么了。这些男人完全没有想要先抚摸抚摸纤姬的意思,在纤姬还毫无一点情欲的情况下,被摆成跪坐的姿势,然后上半身被按在地上,尘土涌进了鼻腔里;甚至还没来及咳嗽一下,臀部就被抓了起来,随即一道撕裂的痛苦就刺入了纤姬的身体。丝毫未经润滑的纤姬疼得喘不上气,眼泪一下子就被榨了出来。随着身后的男人剧烈的动作,纤姬的脸在地上摩擦。很快,第一个男人就在纤姬的身体里留下了液体,拔了出去,随即第二个男人补了进来;纤姬完全没能对她第一次的男人产生任何印象,包括他是什么人、长多高、相貌怎样,都完全不知道。在这个永生难忘的夜里,至少有五个男人进入过纤姬的身体,那之后的因为意识朦胧已经无法计数了。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远远地,一个奴隶跟佩剑的大人说是不是应该保护一下纤姬,大人则说:“那家伙在她之前的主人家里的时候就每晚跟狗睡,肯定早就已经成了畜生的媳妇了”。于是这一天,纤姬身上只挂着几缕碎布,完全衣不蔽体地跟着队伍走,这样的打扮显然招来了更多围观者。晚上,因为到了吃饭时间,纤姬嘴里的布团被取了出来,而身后跟着的一大群男人们不顾天还没黑,就毫不顾忌地把她按在了地上,而走了一天的纤姬害怕食物被人抢去,用膝盖推动着身体来到被扔在地上的食物前,不顾下身被填满的疼痛,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真的跟小狗一样啊”远远围观着的其他奴隶那边传来这样的窃窃私语声。天黑后,一位佩剑的大人走了过来,野民们纷纷退却,然而这位大人所做的只是把纤姬的嘴重新塞住,以免她的呻吟声妨碍大伙睡觉。佩剑的大人一离开,不知多少乡野男人们马上就重新围了上来……
“大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走到禾国,我和其他奴隶们告别了。和我之前已经旁观过很多次的对前路充满恐惧的告别不同,这次大家是满怀着对未来的希望告别的,甚至还约定以后互相串门什么的……那之后,我被送到了一位禾国的大人那里。虽然我们之间确实语言不通,不过那里之前已经有其他来自中原的奴仆了,在他的翻译下还是能够对话的。当我被带到要我耕作的土地上的时候,我最初是两眼一黑的,因为那里完完全全就是荒地。那片土地位于山麓的缓坡上,虽然比平地没高多少但离水源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土地的东、北、西三面都是森林,这片土地上的森林虽然几乎都砍掉了但树墩子还在留地上,只有南边的土地比较平坦低缓,也得到了正经开垦,但那不是我的。旁人对我说,之所以主人买这么多奴隶来,就是为了开拓这些新的土地。只要能够在这片土地上耕作,用数年的时间交够一定量的粮食,我们就不再是奴隶了;虽然土地依然是主人的,但我们那之后再租用他的土地来耕种就只要缴纳固定量的地租就可以了,其余收获就是我们的,就是我的,积蓄……我的积蓄;而且,我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被卖掉。介绍过这些之后,他们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枷锁就离开了。他们很清楚,我不会逃的,我没有任何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可去。虽然一开始的生活苦得像野人一样,但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真正地活着。从生活条件来说那是我一生中最困难的一段时间……连个遮风挡雨的窝棚都没有,干完活就去南边的农户那里借住,蹭吃蹭喝,他们因为最初也是跟我一样的情况所以也愿意招待我,附近的兄弟们一有时间也都愿意到他那去。现在想起来,虽然生活困苦了些,但那是我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为快乐的日子了。”
纤姬已经使用下身的绳子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好在她低下头去喘气的样子和身体的颤抖完全淹没在了身后的烛影摇曳里,在屏风外面的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连小葵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到那一步了。随着呼吸的逐渐平缓,身体上刺激感的逐渐纾解,纤姬幻想中的世界也稍微变得风和日丽了起来。在那段地狱之旅的尽头,终于,佩剑的大人赶开了尾随的野民,将双眼已经失去光彩的纤姬赶到了河里让她清洗身体。南国的溪流初入冰凉而逐渐温暖,哗啦啦地带走了纤姬身上的污垢,让纤姬年少的身体以全新的样态重新袒露在了阳光下面,从里面回到岸上的时候,众人对她身体的惊叹声让她的双目中重新灌注了一些灵魂。已经不着寸缕的纤姬重新得到了一身蓑衣,虽然简陋,但好像是新的,弥漫着一股花草的清香。和人群分道扬镳后又走了两天,在一个仿佛远离一切的小山冈,纤姬见到了一个健壮而沉默的男人。送她来的人告诉她,可以管这个男人叫大青,因为他开荒得力,所以被主人奖励,纤姬就是奖品。交代完,纤姬被绑在大青居住的窝棚里唯一的一根柱子上,然后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与大青两人。当天晚上,火光摇曳中,纤姬看着这个语言不通但全身的肌肉都饱经磨砺的男人瑟瑟发抖。然而她很快发现,对方竟比她还紧张,虽然有着庞大的身躯,却一副不晓人事的样子,围着纤姬困惑地团团转。终于明白面前的只是一个饱经风雨的小孩子的时候,纤姬放松下来。虽然手被拴在背后的柱子上无法使用,但她试着用脸颊去蹭应当使用的部位,伸出舌头去唤醒大青的本能。终于,在纤姬的步步引导下,大青第一次尝到了与异性一起的快乐。大青身体中涌出的力量经过柱子的传导,让整间窝棚都跟着摇晃了起来;而纤姬也没有余力去关心窝棚的安危,她的全部精神都在炽烈中融化了。
“我在那片土地上待了整十年。十八岁的时候,那片荒地就已经被我开发成了肥沃的农田,种啥都有不错的收获;同年我的主人给我带来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妻子,是主人家随禾国国君征伐附近小国时的战利品之一,在原本的国家也是奴隶的。十九岁时,妻子给我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与第二个孩子的降生一道,主人那里传来了我此生听过的最振奋的消息:我今后不用再拿自己当奴隶了。虽然这意味着今后无论旱涝都要按年缴纳固定的地租,遇到天灾人祸了要自己想办法处理,还可能被官府征去服劳役,但是……但是那段时间里,我简直夜里都要笑醒,然后怎么也睡不着觉,想着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地里拔拔草,或者去河边打两桶水?就好像老天爷也为我高兴一样,当年是个丰收年。年底,相对的农闲时间,我跟附近几家的弟兄们合计,趁着有余粮,是不是可以修个引水渠,让地势比较高的田地用水不必跑出老远去。紧张而热切的谈判之后,这事谈成了。断断续续地只用了一年,引水渠也修成了,甚至为此筹措的物资还有富余。伙伴们就说,老橹,你在天子脚下待过,有见识,当初是你用我们地里的产物去集市上换了这些物资来;如今用不着了,也请你把这些物资卖了,换我们需要的东西来吧?就这样我又跑了一圈附近有集市的地方,本来只是想着减少损失的,没想到收获比当初为这些物资付出的还要多。受此启发,从第十一年开始,我留在我自己的土地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是牵着背货的牲畜,带着农作物等货物一圈圈地跑集市,家里的地也让别人去种了。和其他商人不同的是,因为我特殊的出身,所以从事了很多其他商人不愿意涉足的行业。也就是,像我和我妻子的经历那样,提前跟想要开辟土地的大人们商量好价钱,然后从别国的人贩子或者到战场上去买下奴隶卖给他们。后来也经营一些出租耕牛啦、赊销种子啦之类的活计。财富增长虽快,突然跌落深渊的时候也是有的。就这样,直到我四十九岁的时候……妻子也已经去世了,也再也跑不动了的时候,终于,带着满溢的财富,我回到了这里,从幼时长大的地方。”
在纤姬的想象中,好不容易解下了枷锁、跟大青过了一年多平静日子的自己,不幸也因为洪水的泛滥、作物的绝收而走到了深渊边缘。面对眼下揭不开锅、来年无以为继的状况,朋友介绍的商人到家里来提出用纤姬换口粮和青苗。大青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提议,但又难以放弃希望地不放商人走,而商人也很清楚此时大青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纤姬了。大青到最后也没有答应,夜里凑在纤姬的耳边,用二人一年时间里磨合出来的十分促狭的共通词汇量努力说明,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抛弃她的,哪怕放弃这块田的耕种资格,重新到别的大人家去做奴隶,也要带上纤姬一起走。但是纤姬知道,这块土地是大青心里的火种,失去这块地了,继续活下来的大青就只能以纤姬为火种支撑着这具身体活下去了。人的生命是无常的,纤姬也是会生病、衰老的,未来的新主人也可能作出将两人分开的安排。我是靠不住的呀……纤姬心想,就用今天发生的事,让你记住人是靠不住的吧。后半夜,纤姬用手攥着自己耳朵上的铃铛,用极缓极缓的步伐悄悄从大青身边离开,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从房檐下捡起一根麻绳。在黑暗中摸索着,平生第一次,纤姬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麻绳,在正前方系了个死结,并留出了两尺长的余绳;然后,前往三里地外商人借住的地方,同样是平生第一次,主动跪伏在并非自己主人的人面前,把自己脖子上的绳子递到他手里……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像她刚来的时候似的,纤姬双手被拴在身后,被脖子上的绳子牵着离开了这片只停留了一年多却最最温暖的土地。在她的身后,商人留下的口粮和青苗,即将被送到大青那里去……
“重新回到王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找我幼时的亲人和朋友。可惜的是,朋友们已经一个也找不到了,亲人们倒是找到几个晚辈,见面的时候也只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了;幸运的是,这里的一切我都还能感到无比熟悉,这里的人们我也都还能感到无比亲切,这给了我在王城中继续我的生意的热情。毕竟,把那些受苦的人卖出去,等于是让他们重获新生,这点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而且和我离开那年不同的是,现在在这里受苦的、在没有希望的世界中活着的人们,似乎大多数都已经听说被卖掉的人的事情,并且开始向往那样的遭遇了。但是谁知道被卖掉之后,绳索的那边到底是新生还是深渊呢?所以,让我来做这个牵着绳子的桥梁吧,义不容辞的。于是我在王城中购置了房屋,从落魄的大人那里‘租得’了土地,用重礼向陶大人和羊大人家谢罪并以此为起点跟城中有影响力的大人们搞好关系,另一方方面又让我那留在禾国的儿子在那边安排好‘销路’,就这样逐渐逐渐地开始了我的……您已经从小葵那里听说了的,王城中的人贩子生意,直至今日。”虽然语气低沉缓慢,但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橹也终于停顿下来了。一阵沉默,老橹希望能从纤姬那里听来什么回复,但他不知道的是纤姬就算有什么感想也完全没可能现在说出来。终于,老橹继续说:“我知道,我做这种事,完全是用金钱来掩盖自己的罪行……一旦有人照章办事,我随时要失去这条性命的。但是瞒着是瞒不住的……所以只能给想要钱的人用金钱封口,给不缺钱的人讲我自己的故事争取得到同情。我的财力也是有限的……但是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我现在又有能力给他们开启新的人生,实在没法见死不救。所以王姬啊,希望您能容忍这样沉溺于回忆与犯罪而无法自拔的我。您如果想要把我抓起来,随时都能做到,而且恐怕大王会将我碎尸万段以儆效尤吧。但是如果您能容忍我这样的硕鼠的小偷小摸,与此同时,您就已经挽救了许多卑微的人的人生,您会因此而得到上苍的庇佑的。”说完,老橹再次拜服,然后望向小葵。
收到老橹的示意,知道纤姬不可能有什么表示的小葵凑了过来:“那么,纤姬今天不方便说话,谢谢您说这么多,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您出城。”说着扶老橹站起来,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外面已经接近中午,天光更亮,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了。老橹还是拿好雨伞,跟着小葵走出了王城。“没事的哦,”小葵这样安慰说,“纤姬她不会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的。”
当小葵重新回到会客室门前时,虽然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会客室的门咣的一声关上了。难道是有潜入的盗贼?这样想着,小葵赶紧冲了上去,打开会客室的门,却看见纤姬就坐在门前,一脸焦急地看着小葵,使了眼色之后立即转身背对着小葵,让小葵给她解开绳子。
小葵连忙上手,先解开了勒嘴的绳子。这个绳子一解除,纤姬马上抱怨道:“你怎么送了这么久才回来啊!我刚才都有点想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探出头去看看你回来没回来了。结果还是没那么大胆量,一听见有脚步声就赶紧把门关上了,幸亏是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葵忙不迭地说,加快速度给纤姬解绳子,“纤姬你是……想上厕所?”
“没有,就是被绑的时间太长,烦了。”纤姬一股怨气地说,“那个老东西的故事真长,如果能说话的话好想让他赶紧结束啊。”
小葵开始紧张起来了:“那个……那么今天你……您感觉,怎么样呢?”
“想要享受的还是享受了的。”纤姬说,“享受完了之后就觉得这家伙讲得太冗长无聊了,还有点沉重,听不下去,搞得我也只能想那些正经的事情了,享受不起来了。”纤姬活动了活动刚刚得到解放的上肢,“好啦我直到你想问什么,我不是答应过你听了之后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吗。”
小葵长出一口气。她完全没期待纤姬这样不知世事艰辛的人能在什么程度上帮助她和老橹,只要能把这个事瞒过去,也就放心了。
“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你绝对不能再参与这个事了哦。”纤姬察觉了小葵的放松,再次警告她,“我可是已经跟父王说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我明白的纤姬,不会再参与了!”小葵这样说着,去掉了纤姬身上的最后一道绳子,帮纤姬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纤姬就走出了会客室,留小葵一人在这里收拾绳子。
狭小的会客室里,小葵一个人整理好了绳子,收拾了案几,把纤姬用过的坐垫上的粗绳子取下来,最后吹灭大烛的灯火。黑暗中,小葵长叹一口气,顺着墙壁颓然坐了下来。知道老橹行径的人多得是,随便哪个说漏嘴都可能送了他的命,但老橹仍然在自杀般地向着预定的方向狂奔着;小葵她深处老橹的生意链条上的重要环节,怎么可能因为这远远小于老橹的危险而止步不前呢?甚至,大概连一时的蛰伏都不会有。因为根据过去许多王姬们的经历来看,纤姬带着小葵下嫁的日子,恐怕已经随时可能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