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任务是上头看重的，奖励也是明言的——之后我会迁到武昌府去当总旗。这里的事今后只有你们三人，黑子难堪大用，黄马为人偏激，我打算举荐你当竟陵小旗。“老王坐在木长椅上，微微抬头远眺了一下栏杆外那片微波粼粼的河面，双手摩挲着手中的拐杖，"你有这个实力。"
在当地的环保局长被踹下河游了一圈上来得肺炎之后，竟陵县中的河流总算被大力疏通整治了一下，至少河面上已经没有明显的泡沫和垃圾了，水葫芦也有所限制，水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河边风情公园也像模像样地搞了起来，倒是方便了广场舞大妈的聚集。
“那先恭喜您高升了，不过小旗一职，恕我才疏学浅资历不足，这位置还是给马哥还是更稳妥一些。“司马彧答得四平八稳。
“呵……高升？“老王冷笑了一声，双手倚着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砖，用眼角瞪着司马彧缓缓道，“这里没有别人，冢……不，臭小子，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替身使者吗？“
“阿什比!“(Ashby)
老王低呼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称呼。
一个亮银色的类似鼻烟壶造型，闪闪发光的小物件在老王头顶浮现了出来，随即那壶一倾，一片流苏状的银色粉尘物从中洒落，周围明明无风，但烟尘依然向司马彧的脸上扑去!
司马彧神色不变，身体一动不动，任凭那团银雾擦脸而过。
“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银色粉尘旋转扭动着，又飘回了空中的银壶之中。
“我的替身"阿什比"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能投影出测试目标的未来场景——除了替身使者。"老王一手托着银壶，如端详着孙女的手绘般面容和善地缓缓擦拭着银壶表面，"这个替身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我先后给我妻子，儿女都测试过，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组织了吗？冢骨？"
"——你的家人，都有过被贩卖的未来？"司马彧倒吸一口凉气。
热情组织不会对组织成员的亲属下手，这是铁律，如果加入组织前有亲属被贩卖了，组织会全力追回。事实上，许多组织成员都是走正规渠道苦寻无果后误入歧途的。
但他们反而因此追回了亲属，即使从此深陷其中——组织对打击叛徒这点上早就设立了完备的暗杀机构。
"是啊，甚至包括我的小孙女，如果我不加入组织的话，现在应该早就气的背过气去了吧——在此之前，在我四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哪怕是律师都无法指出我的漏洞。但命运就是如此有趣，在那之后我做了这些，我违法，犯罪，罪孽深重，做了所有未曾想过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反倒保有了一切，一家人其乐融融团团圆圆。即使如此，我从心底里厌恶着一切，这种畸形的，金钱的不等式，是错误的存在。但是我无力改变着一切。而冢骨，你——和我一样，我看得出来，但又不完全一样。"
"你不是单纯为了自己而加入组织，但其中也有你自己的因素，你在抗拒，但又不得不为之。"
"所以正如你突然加入组织一样，你随时都可以背叛组织。"
"不仅如此，你比我这个半老头子要年轻，有更广阔的未来。"
银壶早已消失不见，而老王也恢复了双手持杖的姿势，仿佛那个替身从未出现过，仿佛眼前的一切尽数虚妄，和他脸上的表情那般平静。
"所以，您究竟想说明什么？虽然很感谢您为我保守秘密，但如此大胆的发言——我，不敢轻易涉险。"司马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热情组织在天朝已经根深蒂固，不是根除一个府路哪怕是一省势力就能改变的，哪怕是CSA也只能暂时遏制住它的发展。只要人心中的罪魇欲望存在一日，这个组织就会一直存在，无非是表里的区别罢了。想要根除这个畸形的存在，唯有从内部，做一次彻彻底底的改变，将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推倒重来，将这份畸形彻底消减。而做到一点，你必须先在组织中身居高位，有自己的发言权，培养自己的既得利益团体，让整个组织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去改变。也就是说……你——"
老王轻咳了一声。
"要成为人贩star。这样你才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由内到外地彻底改变，在此之前的消极抵制和小规模背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对于庞大的组织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就应该有这个梦想。"
"人贩star……您，要我成为人贩star？!"司马彧骇然。
这么就莫名其妙地扯上梦想了？!
You have dearm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第一个背叛组织的，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背叛组织的——我们与组织共同存在，我们位于组织各处，我们时刻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只需……"
"有个人振臂一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老王转过头，慈祥地看着司马彧。
"吾辈那时定当响应号召!无论您届时要做些什么，冢骨愿从!"司马彧倒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适当的忠心还是要暴露一下的。
他只是个二五仔罢了。
"冢骨，冢中枯骨……袁公路也曾是雄跨淮扬之人，如此作为，时无几人能之，却为市井笑谈。你非自嘲……恐所图甚大矣!也罢，那小旗就先由黄马担着了，冢骨，我静候佳音。"
老王大笑一声，起身，也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沿着河边栏杆向前走去，在夜幕之中，唯有那不断晃荡着的衣角和风中不断被吹落下的叶片。
老王说了谎，显然司马彧并未察觉。
阿什比可以探测任何人的未来，哪怕是替身使者也一样，只要他有未来，那就一定会有结果。
司马彧的未来，无法言喻。
命运是沉睡着的奴隶，所谓抗争，无非是殊途同归罢了。
司马彧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独自一人行走着。
不知何时，连嘈杂着的广场舞音响和纷纷扰扰的大妈们都已经消失了。
已经入春，夜深之时还是颇冷的，有些倒春寒的意味——年关已过，活动辗转，长草不再，然羊の新衣却久久不至，眼见得大考不数月将至，今年的学子想必是要讨个说法了。
但悲欢是他们的，和司马彧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甚至无法披上大衣悄悄地带上门出去，悲哀可见一斑。
拉杰网吧——位于黄金地段，两条街延伸过去拐角处分别是竟陵第九高级中学和彝口学院竟陵校区，来这里联机开黑或是占座睡觉的学生数量简直不比一碗蛋炒饭里的葱花少。逃课，夜间翻墙，晚归，通宵的人比比皆是。
学习有用吗？
至少可以改变答题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的心境。
就如同大学计较晚归但不计较通宵一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有选择的权利，只是同样需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或你来了啊，那接班，凌晨就交给你了。哈……欠——"早就把蓝白制服外套脱掉倚着台子边缘刷着手机的二三十岁的青年呵欠连天，拍了拍司马彧的肩膀，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不是第一次被人叫错名字，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恶搞故意念错名字，司马彧早就懒得计较自己的名字问题。
11:11，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司马彧换好那件蓝白色的外套，走进柜台坐下，从兜里依次掏出五只手机和四根充电线四个插头，接入柜台下方的接线板上，依次打开各个游戏开始肝了起来。
夜间网吧的顾客总体来说并不多，身为凌晨时间段的前台服务员兼网管，司马彧当然不可能去打开什么网游秀操作，也没那种技术，除了前台刷身份证和收钱，也就是收拾桌面和定期巡视灭烟这种杂活了。
活少，钱也过得去，又有地方免费充电和海量能划水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下响了起来，随即两个人影晃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出示身份证，本网吧禁烟不便之处请多包涵。"司马彧如同每天吃完饭后喝碗汤一般熟练地说出了套话。
一张身份证在空中晃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感应器上。
"雯雯，我们去唱K蹦迪不香吗？"
"闪开，爱玩不玩。"
烫着一头绿杂黄灰色但柔顺的披肩长发，在左侧扎出一截小辫，斜戴一顶白帽，左侧刘海半遮住半边眼睛，右侧耳朵上戴着一串亮银色半圆，三角，菱形等几何图案的小金属片吊饰，瓜子脸，右眼皮上一道自然的褶痕甚是好看，眼睛大而圆如桂圆，皮肤光洁，穿着一件菱形黑系带短衣，露出部分腹部，肩上披着一件只有一段袖口的蓝色牛仔衣，扎着男士黑色牛皮带，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七分裤，裤腿两侧撕裂而开，膝盖处开着标志的洞，蹬着一双纯白色的匡威鞋，露出白嫩的一片脚踝。
很正常的十九二十岁的小太妹打扮，但是——
你敢相信她身上流出出的那股清纯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