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蛰·顺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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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苇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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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5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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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3 17:51:38
圭侯来朝的次日清晨,刮起了大风。北风咆哮而过,把刚刚萌动的一点春意又扼杀了回去。一片寒冷萧瑟中,小小的屋内,木门因漏风而发出号叫,而火盆里的火苗早就已经熄灭得连余烬也不剩了。如果是以往,小葵这个时候应该安静而又利落地把火重新点起来;而这次,小葵和纤姬挤在同一个被窝里。寒气从厚重兽皮的缝隙中灌入,两人肌肤相亲,互相温暖着对方的身体。
昨天晚上,纤姬以奴隶的装束绑缚夜游,被圭侯使团的成员发现了。无论怎么想,未来的日子都会是噩梦。而现在,二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尽可能感受如同沙漏中沙子的流逝般随时可能结束的、噩梦尚未来临前的最后时光。
越是珍贵的时光越短暂。早餐时间刚过,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纤姬,到时间了。”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大王让您好好打扮一下,今天上午去单独见一下圭侯。”
屋里没有回应。纤姬和小葵侧耳倾听,虽然寒风呼啸,但门外的人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唉。纤姬叹了一口气。自从稍微理解了奴隶们的感受之后,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苦难被转移到那些无辜的人身上。“知道了,我这就去。”纤姬这样说。她依依不舍地与小葵分开,肌肤相亲之处沁出的汗水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马上就让身体起了鸡皮疙瘩。两人忍耐着寒冷,果决地开始了穿衣与梳妆打扮。
“纤姬,待会见了圭侯,还是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才好。”小葵一边帮纤姬梳头,一边再次提醒她之前二人躺在床上讨论出来的对策,“如果能让他信任你,说不定就能马上杀了昨晚看见你的那个人,未来就还有希望……”
“知道了。我会尽力……会尽全力的。”纤姬前所未有地认真打扮自己,“一定要让他喜欢上我。我还要见姐姐呢。”
穿戴整齐,纤姬再三检查自己的仪容,再三确认自己身上的服装与挂饰庄严美观。终于确定没问题了之后,才终于打开了门,在宫女的带领下向着圭侯所在的房间而去。小葵也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纤姬无暇旁顾,认真考虑着见到圭侯之后如何表现。她真心庆幸天子下嫁女儿之前有个让两人私下先见个面的习惯,这样还有一丝微薄的机会,让圭侯杀掉目击者。既然有求于人,就不能遮遮掩掩。纤姬想,只有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和盘托出,才能让圭侯理解问题的紧迫性。至于自己身为贵族的什么隐私啊尊严之类的,也只有抛诸脑后了。而且同样知道真相的小葵会被如何处置也是个还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所以,和盘托出其实也近乎于自杀,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无论是纤姬还是小葵,都不愿意把命运的可能性交给那个不认识的家伙。
七拐八绕地穿过走廊,他们来到了和当初会见老橹的会客室相似但不同的,另一个会客室。“圭侯大人就在这里边。”宫女轻声说。纤姬深呼吸,把如何给圭侯留下好印象、如何告诉他自己的癖好和昨晚的事情、如何向圭侯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如何央求,最后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咽了口口水,纤姬点了点头。宫女回身对小葵说:“小葵,你就只能到这,不能跟进去了。”然后又转向纤姬说:“纤姬纤姬,你看,看这个地方。”
宫女坐在了走廊的地板上,伸手招呼纤姬模仿她的动作。纤姬也坐下来,好奇地看向宫女所指的地方。宫女身后的小葵,也俯下身子,想要看个究竟。
宫女轻轻地拨开墙上用来保温的草席,同时压低了声音:“纤姬您看,这里有个大缝隙,您可以透过这里,提前看一下未来丈夫的模样,也好有点心理准备。”宫女微笑着说。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纤姬当然不能错过。她往前蹭了蹭,替代了宫女的位置,伸出手撑开草席,凑近了,睁大眼睛去看墙壁对面的人。
“……”
“怎么样啊纤姬?”小葵见纤姬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催问。
“……”
正在小葵觉得沉默太久,想要再次开口时,纤姬突然闭上眼、抽回手,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纤姬?”小葵和宫女都被纤姬吓了一跳。宫女之前在给纤姬演示的时候其实也偷偷看了里面的人,虽说并没有看得多仔细,但可以确认里面并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之类的,年纪相差不多,应该不至于让纤姬这么生气吧?
而纤姬则一言不发。也不顾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稍微有点乱掉了的配饰,就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又甩上了。
宫女和小葵争着凑到缝隙处往里看。在那里边,纤姬也不知是气势汹汹还是自暴自弃地快速走到了圭侯对面坐下,不仅应有的礼节跳过了,而且还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
“——怎么是你呀!”纤姬厉声质问道。
在她的对面,圭侯眉头微皱,仔细审视着纤姬。终于,他确认,他和纤姬此时此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短时间的沉默。一番思考之后,圭侯点了点头:“算了,这种情况我也是早就想到过的。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你究竟是不是天子的女儿,只要你好好扮演好你的这个角色就行了。”
这话,纤姬并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这话是明显的冒犯,起码这点已经可以确定了。纤姬火冒三丈,身体更加前倾,死死盯着圭侯的眼睛,明显带着威胁意味地说:
“我就是天子的女儿,我没有在扮演谁!”
面对面前这个把脸放得离自己太近的嚣张女人,圭侯显得有些不悦,眉头也稍微皱起来了。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情绪,重新睁开眼,质问纤姬:“你明明都已经被我看见了,这个时候嘴硬有用吗?还是说你想说,昨晚那个绑了一身绳子、穿着麻布衣服,光脚缩在墙角睡着了的,不是个奴婢,而是天子的女儿?”
“那你呢?”纤姬反问,“你昨晚不是说自己只是圭侯使团的一员吗?还说自己的土地只有巴掌大什么的?”
“我没说谎啊。我本人也是我的使团的一员。”圭侯余裕地说,“至于我的土地呢,我家的封地在临近的益国面前不值一提,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面前就更是只能说有巴掌大了。”
“那你跟卫兵说的那番话呢?”纤姬进一步追问,“什么帮你家大人出来找夜宵啥的,你家大人谁呀?”
“那个又不是对你说的,我没必要回答。”圭侯装傻。
“哼……”纤姬盯了圭侯一会,稍微冷静了点,把探出的上半身缩了回去。“你不会是对我们这图谋不轨吧。要不为什么会深夜里穿上下等人的衣服,在宫里乱窜。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我就跟父王说,说你觊觎我们家的九鼎,想偷了去,让他把你抓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圭侯笑了起来,“这里可是天子的居所哦?在这种地方,故意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规避着卫兵的灯火和视线,以自己的意志驱动双腿,以自己的眼睛认识这个未知的世界。这种大冒险的惊险刺激,一点不亚于披甲立于战车之上冲锋陷阵。这样的感觉,你们这些生活在对主人的恐惧之下的人是不会懂的。”
啪!纤姬再次用力拍了桌子。“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就是纤姬,我不是什么会害怕主人的人!”纤姬恶狠狠地说,“既然你觉得是演戏也没关系,那你不妨直接去跟父王说明你的这种想法,并且跟父王要求换个人来演?”
圭侯愣住了。他思考再三,这似乎真的足以判定面前的这个人有恃而无恐。“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圭侯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劲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像昨晚那种情况,也是你的某种追求刺激的大冒险?”
“那——是。”纤姬还有点洋洋自得起来了,“你那个算什么啊?还拎个灯笼,哼。像我这样,将自己置于极端不利境地,这种勇敢,是不是比你披甲立于战车之上冲锋陷阵还勇敢多了?”
“那不一样。”圭侯第一时间反驳,“这可是你自己家,你对这可太熟悉了。”
听了这话,在墙外偷听的小葵,万分紧张中还偷偷笑了一下。什么呀这个人,小葵心想,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强好胜的,小孩子似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就算不是天子的女儿,只要能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就行,那是什么意思?”纤姬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就坦白问你了,你难道不是想拿我当挡箭牌,防止拿着朱漆弓的益公攻打你的小国家?如果嫁给你的不是王姬,不就没意义了吗?”
圭侯点了点头:“是啊……是的,你明白就好。所以我才说呢,说你只要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就好。我想的是,大王可能其实不忍心真的把女儿嫁给我,但又贪恋……呃我是说,但又被我所表现出的‘诚意’所打动,就指定一个在宫里长大、熟知宫廷礼仪的婢女,说成是王姬嫁给我。但这其实没关系,只要相应的仪式和程序到位了,让诸侯知道我娶了一名王姬,而且还是益公夫人的妹妹,这样就已经能给我的国家以足够的庇护了。”
“你的国家……”纤姬思考着,“那你呢?以一位伯爵的尊贵地位,迎娶一名女奴隶,你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吗?”
“自己……的话。”圭侯叹了口气,“身为一国之君,首先要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义务是第一重要的。就算是在我的国土上也不可能肆意妄为,而是要受着礼数、大臣、邻邦之类的各种各样束缚,难有喘息。你应该也是突然就听父母说要嫁给一个东方小国的国君的对吧?我们贵族啊,生来就受着重重约束;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疲于应付那约束,只有自己的力量最为强盛的时候,才有余裕去做一点自己的事情。我也实在是自己的实力不足,才只能选择‘迎娶王姬’这样的办法来完成自己保护国家的义务。如果我更强大一些呢,可能就不会选用这样的方法。”
又是冒犯纤姬的发言,完全是圭侯丝毫不害怕这门亲事会因为纤姬的不乐意而泡汤才这么说的。然而,这种坦诚和对纤姬现状的理解反而让纤姬觉得挺愉快。“你还真敢说啊。”这么说着的纤姬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你信不信我……”
突然,几个记忆的片段闯进纤姬的脑海。
小葵是怎么说的来着?“因为我是奴隶……奴隶,就是戴着枷锁出生的人。”
老橹是怎么说的来着?“有积蓄也就意味着,可能能在勉强维生的苦闷生活之外自己拿出钱粮来做一些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
“哎,圭侯,我问你个事啊。”纤姬思索着说,“如果……”
圭侯打断纤姬:“别叫我圭侯了,你就叫我渐……”
“先听我说!”纤姬抢过话头,“我问你,根据你刚才说的那些……如果我说,我们这样的贵族,是戴着枷锁出生的人,你怎么看?”
圭侯没有因为被抢过话头而生气,他品味了一下纤姬的比喻:“戴着枷锁出生的人啊。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应该就是那样的吧。”
纤姬点点头。原来大家都一样啊……纤姬心想。“那个,圭侯,我也想……喂!为什么我还在管你叫圭侯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都这时候了该给我介绍一下了吧?”
“…………”圭侯把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又咽了回去,“……唉。好吧,我的名字是渐遂。”
“嗯渐遂。”纤姬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渐遂,你看啊……你如果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作为国君好好工作,让自己变得实力强大起来;那些奴隶们如果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为了摆脱奴隶身份而努力工作,让自己拥有积蓄。那个……我也……你也看见了,我也有自己喜欢,而又不能期待父母给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们一样有机会做到呢?我要做些什么,才能有余裕去稍微取下一会身上的枷锁呢?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渐遂点点头,露出一副满意的样子。“就如我所说,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就可以了。”渐遂说,“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副又深爱丈夫又对父母依依不舍的样子,在群臣面前做得肃穆守礼天衣无缝,在与诸侯会面的时候拿出王姬的威严来,在益国来找茬的时候接见他们的使者,必要的时候与你姐姐通信以求消弭争端……如果能做到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去做吧。不,不如说,你如果真能做到这些的话,到时候想要什么别的就跟我说,我帮你办到!”
纤姬陷入了沉思。她低下头去,仔细思考。“那么……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有想要做的事情,你能帮我吗?”纤姬试探着问道。
“现在啊。”渐遂故意摆出一脸苦恼的样子,“现在你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也有资格要求这要求那吗?我都还没到可以随心所欲的程度呢,你可不能这么任性。”
“喂!”纤姬不高兴了,“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就是了嘛!有的事情我现在不做以后离开王城了可就没机会了,你能不能体谅一下这点啊?”
渐遂饶有兴趣地看着纤姬:“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你这么说了是吧?那就意味着,以后你要怎么做,就是我来决定的;做得好不好,也是我来判断的。那样也可以吗?”
“嗯?对呀,本来不就是那样吗。”纤姬这样说了,然后才从措辞中觉察出令人不悦的气息,“诶渐遂,你这是不是又往我的身上增加枷锁啊。”
“什么增加枷锁,就算我不说,这些也是你该做的。只不过,”渐遂的身体稍微前倾,盯住了纤姬的眼睛,“想要得到什么额外的东西,总是要付出额外的代价。我都没有给你增设额外的代价,只是希望……”渐遂的目光中逐渐露出孩童看到喜欢的玩具般强烈的、不加遮掩的欲望,“……只是希望,在你还戴着枷锁的时候,你的枷锁要攥在我的手里。”
“……真敢说啊。”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强欲,纤姬又害怕,又兴奋。生长在一切循礼的天子家,她第一次面对如此明目张胆地暴露野心,如此直率坦荡地交易欲望的人。“要让我照你说的做,也不是不可以。”纤姬鼓起勇气盯回去,“那就这样吧,我跟你说说我的要求。你看看你要什么样的代价……当然啦,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坦白跟我说,我不会嫌弃你的。”
争强好胜的渐遂被这话激发了竞争心。“好呀,”他说,“来,我就听听你想要什么。”
“先让我考虑一下。”纤姬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段时间里,渐遂就那样静静地等着。终于,纤姬开了口,一条条地说了起来。
小房间中,纤姬字斟句酌地说着,渐遂认真地听着。房间外,小葵和宫女把耳朵贴在墙上忘我地偷听,生怕漏了一个字。听着听着,宫女坐回了地上,双手掩住了面庞。小葵见状,也从墙上离开,坐到宫女的身边,搂住宫女的肩膀。“怎么样,这就是纤姬。”小葵眼含热泪,骄傲地说。
终于,房间里的话停了下来。一段沉默后,渐遂问:“就这些?”纤姬点了点头。
“老实说,部分事情其实只要你在大王面前好好争取,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渐遂考虑着说,“其他的事情,重点也在我回国后,到时候我可以再看你的表现。”
“那么现在……?”纤姬试探着问。
一抹令人不安的微笑浮上了渐遂的脸。“所以我现在也不特别需要什么,”他说,“只要确认一下枷锁的链子在我手里,确认你会乖乖听话,就足够了。”
“……那,要怎么确认呢?”纤姬小心翼翼地问。一想到对方可能要像昨晚的卫兵那样要求自己进行所谓侍奉,而且小葵和宫女还在偷偷看着呢,纤姬就紧张得浑身僵硬了。
“我想摸摸你的头。”渐遂饶有兴趣地看着纤姬,“在你双手背后的情况下。”
“诶……诶?”纤姬感到难以置信,“双手背后,然后让你摸摸头……就可以了吗?”
“对呀。只要你乖乖地、乖乖地让我摸头,我就相信你会好好表现,你要求的这些我就答应你。”渐遂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人之间的案几轻轻抬起来,撤到了一边去。
困惑地看着被撤走的案几,纤姬不知道渐遂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无论如何,只是被摸摸头,那些要求就能被答应的话,就算头发被摸成鸡窝,也很值得了。就这样,纤姬下定了决心。她把双手背到身后,右手抓住了左手的手腕。然后,身体稍微欠出去,伸长脖子,略略低头,闭上了眼睛,等着被渐遂摸头。
没有等待太久,一只手就抚上了她的头发,轻轻运动着。纤姬自有记忆以来即便是父母也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她,不由得浑身冷战了一下。出乎纤姬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乱动一气,而只是温柔地摩挲着。
难道说真的只是温柔地摸摸头吗——纤姬刚刚这么想着,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头上的手传来了压力。这压力迫使纤姬把头低下去。但是压力还没有停止,纤姬只好把腰也进一步弯了下去。但是压力仍没有停止。纤姬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来。
但是,理智阻止了她。纤姬明白过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回想起来老橹的故事。即便是奴隶,也是有着悠闲的、充满游戏的童年的,她作为王姬只不过是童年被延长了而已;那之后,无论是奴隶还是贵人,都要戴上枷锁,走过一生而少有喘息之机。相比于绝大多数人的命运,自己有选择枷锁被牵在谁的手里的机会,有跟牵着枷锁的人谈条件的机会,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奇迹了。纤姬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她需要有人给她机会。和昨晚一样,纤姬明白了此时此刻自己能够依赖的人是谁,以及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再一次,顺应着那压力,纤姬慢慢把头低了下去。低过胸脯,低过膝盖,终于,以额触地,伏在了原本放着案几的地面上。这样,头上的压力才终于消失了,恢复为温柔的摩挲。
“很乖哦。很乖哦纤姬。”渐遂和缓地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叫纤姬的名字,“你的心愿我都记住了。真是个好孩子啊纤姬。如果你的心愿能够完成的话,不光是你,我也会感到很骄傲的。好好去做。”
跪伏在地上的纤姬默默享受着被摸头的感觉。下意识地,她更加弯曲背在身后的双手,变成双手互相抓着另一只手臂的手肘的样子。明明没有绳子,但这个姿势却让她清晰地回忆起了被绳子拘束着的感觉。畏惧的感觉依旧是有的,但被人占有和保护的短暂的安全感也笼罩了她。明明应该是难受的姿势,纤姬却希望它能再多持续一段时间才好。
终于,渐遂把手抽了回去。等待了一会之后,纤姬缓缓地把头抬起来,其间还偷偷地看渐遂的脸色确认真的结束了。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渐遂涌起了再伸出手去摸摸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虽没有看得见的绳子或枷锁,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攥住纤姬脖子上的锁链了;但他更清楚,这枷锁和以往不同,不是因为命由天定,也不是无可奈何,而是因为一桩两人自愿订立的、以挣脱枷锁为共同目标的交易。
纤姬的双手从背后回来,重新交叠放在了膝上。渐遂伸过手来,握住了纤姬的手。纤姬轻轻挣脱渐遂,然后重新握住了渐遂的手。“那么我去见父王和母后吧。”最后纤姬说。